一个流浪扒手能有什么才能？
这是霍华德在初到时，一直缠绕在内心中的想法。
但实际上他能做到的确实比他想象地还要多。
早些时候的他总能在盗窃的技艺上得心应手，他只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干这块的料。
可没想到的是，这反而是他强大学习能力的证明。
不仅在剑术的学习上进步神速，甚至对于魔法也有着很强的适性。
当然，除了这些实用性较强的技能外，他也教导了作为一名骑士应该遵守的荣辱道义。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那些原本暧昧不清的划定标准在他的内心中有了清晰的尺度。
渐渐地，那个原本卑贱不堪的扒手改头换面成为了人们口中盛赞的教廷圣骑士。
大部分都知道他是由教宗亲自提拔的少年天才，可没有多少人知道，霍华德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多么肮脏的过去。
不过与大部分实现阶级跃迁的暴发户不同，霍华德的内心并没有因此而过多的膨胀。
他无比感激教宗给予了自己第二次的生命，同时也牢记着那些清规教义，将守护教廷以及信徒作为自己的使命。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霍华德突然失控般大吼道，像是在质问眼前的弗兰尼斯，又像是责备高坐贵座之上的伏尔加德。
“难道不是您告诉我的，作为太阳神的忠实的信徒，应该时刻以维护正义，教化众民为己任吗？”
圣座之下，霍华德冲着伏尔加德咆哮着，他不解，他愤怒，为什么教宗大人要发起这般政变，背叛太阳神，背叛他的祖国和人民。
可是面对霍华德的质问，伏尔加德则是面色平静地睥睨着他。
许久之后，伏尔加德缓缓张开口。
“霍华德，你是想对我执剑相向吗？”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霍华德只觉得自己的全部意识都陷入空白。
当断片的大脑重连后，他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那副卑微的模样和当初第一次同教宗大人见面时如出一辙。
那一刻，他明白了。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尊贵教廷骑士，他一直都只是那个小巷中卑微的扒手，哪怕拥有了不同以往的强大力量，在面对伏尔加德时，却依旧连反抗都做不到。
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
懦夫。
“所以啊！圣女大人，索尔少爷，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啊！
为什么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至亲，却依旧可以毫不动摇地坚守本心？
为什么面对能够更进一步的机会，却丝毫不为所动？
相较之下我的软弱是那么的丑陋不堪，我甚至就连向教宗大人表示异议的勇气都拿不出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听之任之。”
实际上，教宗提出用信仰之力优先灌注出高端战力的计划要早。
只不过每一次，霍华德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
一开始的时候，教宗也不打算强求他，毕竟除他以外也并非没有其他人选。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的参与者全都失败了。
轻则灵魂受到重创，重则直接成为了疯子，这些意外无一不拖慢着教廷的推进速度。
终于，教宗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了。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以那副平静的眼神，长久注视着霍华德。
明明那个老人已经无法轻易动弹分毫，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可霍华德就是无法忍受那般无形的压力。
“教宗大人，我申请成为下一位试验者。”
他妥协了，也不出意外地成功。
然后来到了这里，迎接自己注定的终亡，无可避免。
“所以啊，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呢。
可我又无比庆幸，最后有人能够阻止我，而非继续成为帮凶，然后故作姿态地表现出不忍的模样自我感动。”
如此说着，霍华德看向弗兰尼斯，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笑容。
“所以呢，你想要活下去吗？”
活下去吗？真是个久远的词汇。
似乎曾经教宗也这样问过自己。
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当初的自己孑然一身烂命一条，可却对活在世无所不尽其极。
现在，他荣誉加身，得到了大陆顶尖的强大力量，可似乎，对苟活没有那么大的追求了。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了吧，而这些东西，只需要用生命作为筹码，就能尽数保护下来。
他无法放弃内心中的那份虚伪的正义，又无法做出背叛恩人的举动。
死亡对此刻的他来说已经是毋庸置疑的解脱了。
“所以啊，请杀了我，弗兰尼斯先生，然后坚定不移地去完成那些事业，阻止教宗大人疯狂的举动。
求您了。”
嚎啕悲泣着，霍华德双膝跪伏，同时用头狠狠地撞击在大地之上，传荡而出的冲击向着四周不断发散着。
弗兰尼斯得承认，他确实看走眼了。
他本以为霍华德和教宗一样，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恶徒。
可事实恰恰相反，小偷出身的他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骑士，比那些虚伪标榜自己的小人要强上无数倍。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的要求他根本无法拒绝，可现在的他再也无法对霍华德抬起长剑。
他确实谈不上一个圣人，可他也绝不能杀死义士。
“你自由了。”
将双眼闭上又睁开，弗兰尼斯转身向着加利亚城内行去。
经过这一段交流其他人也对霍华德有所改观。
没有人质疑弗兰尼斯的选择，只是深深看了眼颓然的霍华德后，便纷纷跟上弗兰尼斯的步伐离开。
【真不可思议呢，竟然会有这样的家伙。
你说他到底算是一个勇者，还是懦夫呢？】
对于奥罗拉这个问题，弗兰尼斯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没办法，霍华德实在是太矛盾了，但也正因此才显得无比真实。
所以无论向着哪个方向倾斜，对这个人的评价都未免有些失真。
这般想着，突然，弗兰尼斯的双眼圆瞪起来。
他回身看向城门口的方向，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了吗？尼斯？”
察觉到弗兰尼斯的异样，众女焦急地呼唤起他的名字。
“霍华德的生命迹象消失了，真没想到那家伙会做到这个地步。”
弗兰尼斯轻叹着摇了摇脑袋，最终还是选择按着原路返回。
只是此刻，他的步伐再没有了先前的轻松。
沉重地像是一个石墩子碾过地面，沉重得像是失去了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