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热闹的地牢又重归寂静的呢?
索洛亚斯不清楚,他早已经忘记自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究竟待了多久,对于时间的概念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一切都算不上是一个好的信号。
踏!踏!踏!
久违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依旧如此清晰。
直到回响在身前处停了下来,索洛亚斯这才缓缓地抬起头颅。
“我想,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吧?”
像是自嘲般,索洛亚斯笑了起来。
他猜的没错,这确实是最后一次见面。
但原因还是有着很大的出入。
“还记得你曾经说的话吗?”
弗兰尼斯开口问道,出乎意料的展开让索洛亚斯的笑声停了下来。
“当然,怎么会忘记呢?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已有之事无法改变,这是造物主拟定的规则,我无法抗拒,你也无法改变。”
索洛亚斯是专精时空之道的法师,正因此,他更加知道历史的不可逆性。
短暂的回溯说到底不过是造物主默许的小把戏罢了。
“可要是我说,能呢?”
就像是小孩置气般的强调,可此刻,弗兰尼斯的话语在索洛亚斯听来却是如此的掷地有声。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弗兰尼斯拿出了已经充能完毕的世界之核。
一切的准备都早已就绪,只待他发动,便可正式重启。
对于这一点,索洛亚斯并不清楚,但光是看到世界之核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弗兰尼斯话中的分量。
并非出于傲慢或是玩笑,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然。
“那么,代价呢?”
没有选择罔顾仪态的矢口否认,拒绝接受这看似离谱的真相,索洛亚斯再次开口问道。
“庞大的神力及信仰之力作为能源,由我亲手加以复刻的灵魂样本作为支持,加上所有主神之下的神位作为凭证。”
原来在自己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时光中,眼前的年轻人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真是难以置信,但这并非他想要的答案。
“那么你又付出了什么呢?”
“以我全部对于时间和空间的理解对仪式加以完善,断绝我对这两种魔法的全部适性和重习可能。
将灵魂的一角用于牺牲者的灵魂参数备份存储,以保证在未来对这些灵魂进行重现。”
在得到这个回答后,索洛亚斯沉默了,他有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明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得到了这个世界,甚至跨入了所有半神梦寐以求的境界,是寿命恒久的存在。
为什么却愿意付出这么多的代价,甚至承担灵魂崩溃的风险也要完成这一切?
“为什么?值得吗?”
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索洛亚斯最后只能干涩地问出这个问题。
可对于这个看似为难的问题,弗兰尼斯也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因为我想,并且我能。”
沉默再次将两人笼罩 。
“我将会将世界的时间轴拨回数十年前,除此之外我还为你的灵魂特意烙下这段记忆的残纹,它也许会在某一天激活,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反馈。
至于当这段灵魂被激活之后你会做些什么,全部都看你自己。”
如此说着,弗兰尼斯撇下垂头深思的索洛亚斯,朝着地牢外走去。
“等等!”
索洛亚斯最后还是无法保持缄默,喊住了那个在他看来,似乎永远没有改变的,却又似乎早已天翻地覆的男子。
“你难道就不怕我在一切的开始就将你杀死吗?”
也许这句话很多此一举,也许对方真的会因为这个可能回心转意,但索洛亚斯还是想要问出这个最后的问题。
“也许会,也许不会。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你是选择救下那个男孩,亦或者将其杀死,一切早与我无关。
我的故事将在这里完结,此后的一切也不再为我所知晓。
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故事了。”
语毕,脚步再起。
索洛亚斯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个有些悠远的身影,可此刻的枷锁仿佛不再是普通的凡铁,而是如世界的法则般约束着他的身体,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
......
走出牢房后,弗兰尼斯第一时间看向了站在外头等候多时的杰拉尔。
但令人意外的是,此刻杰拉尔的身旁却多了另一位男子。
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面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亲和之感。
对方就这样上下打量着自己,这种僭越的行为是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
弗兰尼斯也在细细观察着对方。
片刻之后,他得出了一个不算好的结论。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子很强,强到哪怕是现在的他也没有抗衡的能力,甚至就连逃脱都无法做到,差距大到让人无比绝望。
果然,存在数千载的神界怎么可能无人可用?无非就是暂时不在,被他钻了空子罢了。
“你好,我叫埃德维格·西斯莱特,是掌管时间与空间的代权者,当然,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马尔契克学院的二代院长。”
埃德维格轻声介绍道,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这个名字弗兰尼斯听说过,正如对方所说,是在马尔契克历代院长留下的笔记之中。
真没想到对方不仅还活着,甚至是一位强大无比的神明。
“你好,我叫弗兰尼斯。”
同样做完自我介绍后,弗兰尼斯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如此平等地和一个人这般交流。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没有和对方虚与委蛇的打算,弗兰尼斯直接将话题带入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他可不会觉得对方作为马尔契克的奠基者之一,找到自己这么一个践踏了马尔契克的暴君只是为了打个招呼而已。
两人间真要说起来可是有着血海深仇。
“按理来说,我确实是来杀你的。”
没有任何避讳,埃德维格轻点了一下头颅。
“如果你没有做到如今的地步的话,毕竟世界已经被你搞得一团糟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进行重置的。
那既然你愿意自告奋勇地来当这个主持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就是了。”
意思很简单,埃德维格承认了弗兰尼斯赎罪的行为。
“仅是如此吗?”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会将我的灵魂彻底抹除。”
“没那个必要,毕竟如果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即使有着相同的灵魂,被塑造出来的也只会是两个不同的人格。
说到底在世界重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死了,和你的罪孽一起,
被埋葬在这片不为人所知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