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婷被他一吓，整张脸啪嗒倒在桌面上，鼻梁刚好压着钢笔，咯得她龇牙咧嘴。
她捂着鼻子，睨了他一眼：“你才做贼了，一天到晚你都不着家！”
谭云洋搓了搓鼻子：“我那还不是为了赚钱，对了，我明天又得出差几天，归期未定。
还有就是咱妈什么时候回来，你有空多关心关心，修复一下关系啊。”
“我昨晚问了，她说再玩段时间。”
“难得她开心，算了，我们就少问吧，她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他们以前经常去旅游，说起来，这两年真的是闷坏了。
不过也和疫情有关，不是这反扑，就是那反扑。
想出远门，都怕遇到疫情被隔离。
但公司现在拓展业务，谭云洋得经常出去跑，没办法。
这一次，他去了b市。
谈业务少不了应酬，谭云洋再怎么找借口，依旧喝了不少酒。
好在他酒量已经锻炼出来了，并没有喝醉。
而凑巧的是，他兄弟程佑也在b市工作，离他住的酒店不远。
许久不见，于是晚上约了去酒吧玩玩。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谭云洋回了老家，程佑先后换了2份工作。
最后被挖去b市，做了某企业的工程师。
两人边喝边聊，怀念着大学的时光，现实却顶着无数的压力。
房子，车子，婚姻，以后的孩子，样样都得去考虑。
程佑的老家在某十八线小城市，家境还算可以。
他不愿意回老家发展，父母又觉得他在外面是无根的浮萍，总是念叨。
他喝了口酒，有点怅然：“不说这些了，你小子倒好，老总了。
说实话我也想创业，那样来钱快，可惜我暂时没有资本。”
现实总是沉重的，谭云洋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回老家就有资本了啊，说到底还是我怂，我都没敢出去外面闯。”
兄弟之间，总是互相损着。
两人没有玩多久，十二点就回去了。
谭云洋在这边还得逗留几天，所以第二天晚上，两人又约着一起去方松。
“这家店是新开的，项目很齐全。
像我这样经常熬夜的，必须得时不时去做做保养，不然老得快。”
他做工程师没少熬夜，赚钱当然得享受！
只是命运这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猝不及防。
程佑选的那家美容院，正是许艾丽所在的那家。
老板裴妗做得很大，涵盖了男士女士的多重服务。
而许艾丽刚巧要出去，谭云洋和程佑推门进来，两人在大厅里，不期而遇。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倒影印在了瞳孔，揉碎成了满目的春风。
程佑看着他俩，微微蹙眉。
“你俩认识？”
许艾丽率先回过神来，快速压下心底的那股悸动。
她对程佑微微颔首：“不好意思，不认识。”
说完，快步想走。
但还未走两步，手却突然被大力攥住，她往后一倒，就撞入谭云洋那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里。
“我们……也不能当朋友吗？”
仅仅是这一句话，许艾丽就知道谭云洋还没放下。
但却比以前，更会压抑自己的情感，让自己看起来是正常的样子。
可这般做法，无异于作茧自缚，根本没法走出来。
许艾丽浅笑，配上那精致的妆容，得体的工服，宛若春风拂面，柳枝绕指般，挠得心里发痒。
“好久不见，近来还好吗？”
“不好。”
谭云洋用力地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爆显。
程佑一脸糊涂，看看许艾丽，又看看谭云洋：“你们认识？
那好办了，有老熟人，能给个亲情价不？”
他认出了许艾丽的工服，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许艾丽也马上挂起职业的微笑，转身带他们上楼。
她主要负责介绍销售，不管男女士的项目，都倒背如流。
给谭云洋介绍，游刃有余。
谭云洋看着她认真，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认为地放下了过去，实则一点都没放下。
他只是将这些伤痛藏了起来，一旦触及，仍旧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谭云洋的心绪，全程不在线。
程佑和许艾丽确认好项目，就把他拉了进去。
许艾丽一走，程佑就忍不住问：“你前任？”
谭云洋微愣：“你怎么知道？”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能不知道吗？
估摸人家女孩子放下了，你没放下，是不是？”
程佑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死于大学毕业季分手季，一次死于规划不同，分道扬镳。
虽说都略有遗憾，不像谭云洋这般刻骨铭心，但该懂的，他都懂。
谭云洋闭着眼睛，呼吸粗重。
“对，前任，等下我就不陪你了，有点事。”
“了解，不用你陪。”
程佑也没多问，他得好好享受。
而与此同时，裴妗也看出了许艾丽状态不对。
“你今晚不是提前下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同事陈雪莹和许艾丽熟，嘻嘻地说道：“艾丽是遇到小哥哥啦。”
“陈雪莹，胡说什么？”
现在没啥客人需要接待，陈雪莹调皮道：“我哪有胡说，我都看见了，长得挺帅的。
艾丽还说不认识小哥哥，小哥哥就像受伤的小奶狗一样扯住她的衣角，委屈极了。”
陈雪莹看多了小说和电视，说起来眉飞色舞，甚至做出疼惜的表情。
裴妗虽是老板，但却很亲和，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见此饶有趣味地对许艾丽挑挑眉：“他就是你忘不了的白月光吧？
现在你又有房，经济也独立了，人家又有意思，不考虑考虑？”
许艾丽苦笑：“我和他不合适。”
“他对你有情，你对他有意，却不能在一起，怎么，家境不合适？”
姜不愧是老的辣，裴妗一眼看破端倪。
许艾丽被戳破了心事，她也没有畏畏缩缩。
“对啊，这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可不想为爱一意孤行，婚后却吃尽苦头，那样的话，再多的感情，都会被消耗殆尽的。
还不如就这样分开，大家都不难受。”
她说得轻松，可裴妗却看出了她眼底深处的忧伤。
刚好又有预约的客人到了，陈雪莹忙去了。
裴妗把许艾丽叫进了会客室：“你今晚本该提前下班的，所以不介意陪我喝杯茶吧。”
裴妗喜茶，所以店里常备着各类好茶。
她动作优雅，不急不缓地温杯，醒茶，再冲泡。
清幽的茶香缓缓飘散，落入白瓷杯中，碧波荡漾。
“尝尝。”
许艾丽有点拘谨，搞不明白裴妗到底打什么主意。
她也不会品茶，但也觉得这茶确实甘甜解渴，清心润肺。
裴妗没有说话，又继续泡了另一种茶，仍旧是递了一杯给许艾丽。
许艾丽又喝了，先苦后甘，在舌尖荡漾。
“也好喝。”
原谅她没文化，除了说好喝就是太赞了。
裴妗又将两杯茶混在一起：“再尝尝。”
许艾丽已经全然懵了，可老板的话，又没敢反驳。
这混合的茶，难喝得皱眉。
她费了好大的劲， 才咽下去。
“不好喝。”
她放下杯子，有些惶恐：“老板，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有话直说，我肯定改。”
她很珍惜这份工作。
裴妗笑了，修长的双腿交叠，单手撑着下巴。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我只是想告诉你，爱情千千万，味道皆不同。
可如果你心里留了一段情，你就很难再接另一段情，就算你勉强自己开始了。
那结果也会像这两杯混合的茶一样，苦涩，难以下咽。
所以你要做的是坦白，放下，和之前的那段感情和解。
当然，他也一样，好了，茶你细品，我老公来接我了，先走了。”
裴妗走后，许艾丽又喝了好多好多杯茶。
谭云洋放不下，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背叛。
她放不下，是因为过于违心了。
许艾丽闭上双眼，缓了很久。
再次睁开，眸底一片清明。
她要做的，是倒掉心里冷掉的茶，干干净净地，迎接下一杯茶。
所以谭云洋一出来，许艾丽就拦住了他。
程佑很识趣，马上找借口走了。
许艾丽走到他面前：“走吧，我请你吃宵夜。”
谭云洋没动：“你男朋友呢？”
许艾丽微愣，才想起自己为了让谭云洋死心，杜撰了个男朋友出来。
此时，她不愿再撒谎了。
“没有男朋友，骗你的，我们聊聊吧。”
谭云洋没忍住，又跟过去了。
许艾丽点了很多他爱吃的烤鱿鱼，烤苕皮，还有烤生蚝。
啤酒也来了一打，她利落地开了瓶，给他满上。
她直接灌了杯，眉头紧皱。
“首先，我很抱歉，之前说话挺难听的。”
她又倒酒，一饮而尽。
“其次，我很爱你，我很开心你也爱我。
但是呢，我们之间牵扯的事真的太多了，我们不合适在一起。”
谭云洋呼吸越发急促，心脏疯狂跳动。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的。”
“不。”
许艾丽摇了摇头，微风吹过，缠着她一袭长发，亲吻了脸颊。
“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因为过去的那些事，就像一条条疤痕。
一旦有争吵发生，都会被血淋淋地剖开，将本就不稳的感情，消耗殆尽。
云洋，向前看吧，我们可以做朋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