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时候的三间泥房和一间后院厨房,已经了无痕迹,换上了一幢‘目’字型两层楼。
再看二伯娘家,她家亦如是一样;当然,还包括孙矅晖的家。三幢目字形建筑,四周全被一丈高围墙围住。
墙外,东北边是孙豹家,西南边是张集馨家,两家如出一辙都是三进院。
“妹子,年前不是送过两箱银子给二伯娘吗?那时你没注意到家里的变化?”孙冬梅问。
两人拧亮手电在屋里头寻找,已不见她俩娘的坟茔。
“不记得了!大姐,咱去揪醒二伯娘问个明白。”孙秋梅熄掉手电筒回道。
黑暗中,孙冬梅的眼睛蓝蓝幽幽,看向孙秋梅仿似就是一只猎物,特想张口咬上一口;难以克制之下,忙伸出两指,在自己的眼睛上一插,换成正常视力。
仕招嫲睡房门口,孙秋梅敲门,口中轻柔唤道:“二伯娘,我是梅丫头,跟大姐死鸡嫲回来了。”
刚才狗吠声一吵,这会仕招嫲还没睡踏实,听得门口熟悉的名字,比听到亲闺女回家还高兴。四十四岁的仕招嫲,可以说已经有十七年没真切见过孙秋梅了,年岁一大,儿女外出,孤独的她便特别想念旧日亲人。
听到屋里头窸窸窣窣起床声音,孙冬梅也唤了一声:“二伯娘,慢慢来,莫急。”
这会儿仕招嫲已经披衣起床,拔亮油灯,咳了咳嗓子道:“是冬梅吗?冬梅也回来了?当年家里穷,二伯娘让你娘卖了你,你不会记恨二伯娘吧?”
“不会!二伯娘,今天是清明节,我跟鸡屎婆三妹回来祭拜娘;想问下你,我娘亲的坟墓迁到哪里去了?”孙冬梅回答得很诚恳,一丝儿怨恨都没夹杂在语气中,一个人的孤苦让她想起自己的过往,同情心便油然而生。
至于姐妹俩花名的由来,却各有一个典故。小时候的孙冬梅,偷吃鸡蛋,每日里都趴在鸡窝里,为了能尽快吃到鸡蛋,她便一手摁住母鸡的头,另一只手去鸡屁股上掏,结果母鸡被弄死了,爹娘打她时,骂的就是:死鸡嫲。
村中小孩听到,便给孙冬梅安了这个花名。
孙秋梅的‘鸡屎婆’花名,来由简单多了,学会爬行时,因为肚饿,误以为鸡屎也是糖果,捡起来便塞入嘴中,吃得饱饱的,家人许久不听她哭闹,方才惊觉过来。
因此,鸡屎婆这花名也就安定在了孙秋梅身上。
屋内的仕招嫲来到门边,拔开门闩,说道:“进来吧!屋里头暖和,等我再穿件衣服,就带你们去。”
房门刚一打开,站在有利位置的仕招嫲,立即举起麻醉枪对着进来的两女面孔一通乱射,口中念着咒语:“四月五,阴鬼走,找替身,祸害人,杀死你,消灾灭难我有福。”
麻针飞出十余支,如果真的被射中,整张脸瞬间便会腐蚀,就算大罗金仙过来都没法救治。
于孙家姐妹来说,这劣质手法真是小儿科,飞针还没到近前,已经融化于无形。
对仕招嫲来说,这咒语真有效,还没念完,门口两只恶鬼,已经无影无踪,被重新打入了地府。
突然,仕招嫲身后响起两道女‘鬼’声音:“二伯娘,不劳烦你带路了,告诉我姐妹,娘的坟墓迁到了何处便行。”
“啊……”仕招嫲一激灵,全身剧烈震动,转过身,抬手又想发射麻醉针。
孙秋梅夹手夺过,当着仕招嫲的面,将麻醉枪融化成铁汁,一滴滴滴在二楼地板上:“二伯娘,这东西在梨窝村用不上,用得上反而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快说吧,我姐妹可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仕招嫲大骇,颤抖着手指横岭:“好侄女,你俩娘的坟墓在岭背,跟大嫂子六英子葬在一起。今…今晚好冷,我…我真的不去了。”
话未说完,房内已不见了两个好侄女,仕招嫲拍拍胸口:他爷爷的,清明节的鬼真厉害,咒语都发挥不了作用。
横岭岭背,坟茔一排排一幢幢,可不止只有六英子与廖莼莺两个人的坟墓,还有村子里别家的长辈亦葬在这个地方。
瞧规模,定是村中有人组织,分割规划,这倒少了阳间的后辈们因为土地之事而争吵打斗。
姐妹俩找到自己娘亲墓碑的同时,还瞧见大伯孙卓羽,二伯孙正延和自己亲爹孙耀秉三个人的石碑;从山岭上面依次往下排列,孙正延旁边有个空缺,料来是为仕招嫲准备的了。
这几个都是血脉亲人,孙冬梅没摆出做大姐的身份,而是问孙秋梅:“妹子,一并给大伯二伯焚些冥币吧?”
“焚,怎么不焚?阳世受苦,阴间可不能受穷。”孙秋梅回答得毫不犹豫:“大姐,咋不见爷爷奶奶的坟墓?这个等会儿还得去问问二伯娘。”
孙冬梅唉叹了一声:“要不是战乱,要不是贫苦,一大家子人肯定快快乐乐还生活在一起。”
五座墓碑前,同时焚烧纸钱,暗黑的天空亮起了一片火光,两个大肚婆在十几米的距离上来回走动。
孙秋梅回答道:“如果没有战争没有贫穷,一家子人整整齐齐是没错的;但孙芮和孙莉两个小贼婆,肯定每日里欺负我两姐妹。唉!表面看着幸福,你我还不是一样泡在苦水中?”
孙冬梅眼中射出一股冷凌的光芒,咬了咬牙道:“三妹,要不要拎她们出来折磨折磨?”
“不要了。”被烟火熏得流泪的孙秋梅摇头道:“寒铁衣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当自身不借助科技产品而有玄幻之术时,要少与凡人接触;大姐,你夫君没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说过!”孙冬梅抹了抹眼泪:“它还说:别吃五谷杂粮,要吃人。妹子,有时候克制不住我都想把你一口吞下。”
孙秋梅轻笑了几声,抹了下泪水道:“可别做糊涂事啊!我不撑破你的肚子,也会扯断你的肠子。”
“知道!你姐夫为何不敢吃我,就是因为我割破了它伴侣的肚子爬出来,所以它对我还算客气。”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纸钱从戌时末开始到丑时才算将两篓筐香烛纸宝焚完。
由于三牲五果六斋只带了一份,因此也就只有廖莼莺的坟头才有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