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碧穗像是鬼上身一般的动作才总算停了下来。
兰心心中微松,还能听到说话就好,就怕碧穗已经彻底失心疯了。
之前郡主经历了那么多次有惊无险的事情,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不是未知全貌,就是没有跟在身边,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亲眼看见郡主跌落山崖的。
饶是她当时,竟然也萌生了一种想要跟着跳下去的冲动。
这一路上,她都不断在说服自己,太子和郡主是有福之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
就是碧穗这幅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忧。
兰心小跑着到了碧穗身边,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碧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着急难过,但是你要相信,郡主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越是担心,就越是不好专心找到郡主,不是吗?”
“听我的,咱们静下心来,好好辨别一下方向,绝对能找到郡主!好吗?”
兰心的话像是有一股魔力,碧穗干涩地生疼的眼眶才终于潮湿一片,继而落下两行泪。
她也不说话,死死抿着唇角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回想了那断崖的方向,而后就开始朝着那方向走。
兰心提着裙摆连忙跟上。
断崖之下。
“阿田?阿田?”一道粗犷的声音穿透了树林,树影都被这声呼唤惊得摇摆了一阵。
“阿田?!这臭小子,跑到哪儿去了?!这么晚了还不着家!”喊人的是个膀大腰圆,面色凶悍,裹着青色头巾的妇人。
她叉着腰在树林中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林中传出任何动静。
“阿田!!!”她再次气沉丹田,喊了一声。
霎那间,婆娑的树影里惊起一片夜莺枭鸟,振翅咕嘎咕嘎地飞出去老远。
“还不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今天还敢在林子里睡着,老娘就不管你了,直接让你被狼叼走去!”妇人骂骂咧咧地往林子走,一边看四周有没有人影,一边听林中有没有动静。
就这么走着走着,一直走到靠近断崖的树林边缘,也没见到自家那个皮猴子。
“嘿,这臭小子还挺会藏……”话音戛然而止,妇人低头,看了一眼硌脚的东西。
夜色中看不真切,她只能缓缓蹲下身子,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触手温润滑腻,借着树影之中泄露下来的斑驳月光,她看见上面雕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是什么字,她不认识,只觉得笔画太多,比阿田课业上的字还难。
“天老爷,这林子里还有这样的宝贝呢?!”妇人喜上眉梢,但又有些不确定。
这片林子他们村民几乎天天来,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东西,还不被人发现?
“要死的,这不会是哪个鬼丢这里勾人的吧!”
妇人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只觉得浑身冰凉,吓得连忙将那玉佩丢了出去。
只是,玉佩丢出去,却砸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声。
“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妇人瞬间抱头鼠窜,林子里热闹地如同白日。
一直跑出林子,她才察觉出不对,怎么那鬼完全没追来呢?
于是半刻钟后,妇人再一次踏进了树林,打算去那玉佩丢的地方一探究竟。
不是她胆子大,实在是玉佩的诱惑太大,那样好的成色,死当的话,至少能换一百两银子!
齐隽是在一阵剧痛中苏醒的。
他动了动眼皮,沉重地让他几乎抬不起来,脸上似乎有谁的手一直在摸来摸去,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
“这样俊的小郎君,可惜了,要是老娘年轻个十岁,非得招你做赘婿不可,嘿嘿!”
是谁在说话?!
齐隽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睁开一条眼缝,看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简单的土屋,看上去像是寻常百姓住的,不过墙角堆着不少锄头、铁铲等农具,窗户上还挂着一些晾晒的粮食。
难道,这是那处农户家中?
可是既然是农户,为何会有如此轻浮的妇人声音?
齐隽无法思索,一动脑子就疼得厉害。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和玉璇从山崖被疯马撞跌落,危急关头,他只能将人护在怀中。
可是断崖之上树木不少,他的右手本来有伤在身,哪怕他如何拼死将人护着,也还是分散地摔了下去。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可也有被人救起?
齐隽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他转动视线,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来人。”
他喊了两声。
“咔哒——”
终于,一个还不足桌子高的小男孩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生的黑黑瘦瘦,但是精神很好,眼睛也亮,身上虽然脏兮兮的,但衣裳上没有任何补丁,可见也许只是皮了些,家里长辈并没有苛待这孩子。
男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见他睁着眼睛,好奇地歪了歪头:“你就是我的新爹爹?”
齐隽狠狠拧眉:“什么新爹爹?!”
这孩子瞧着挺正常的,可是他在说什么?
男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齐隽,满脸耐心:“听不懂吗?你,是我的新爹爹吗?”
齐隽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我不是你的新爹爹,你家大人在哪里,让他们进来与我说话。”
男孩嘻嘻笑着摇了摇头:“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又不是我的新爹爹,我为何要听你的话,略略略!”
他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齐隽身上的伤断断续续地疼,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口中还有一点苦涩的草药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好心救起他的村民喂的药。
紧接着再喊了几声,屋子里也再没出现第二个人应他。
一直等到天彻底黑透,屋子外才亮起一点灯火。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去田里摸螺蛳,看老娘不把你的腿打折!”一个脚步沉重,声如洪钟的女人走了进来。
看见他醒了,她面上立刻挤出一个花儿一般的笑容,兴高采烈地凑了过来,声音也刻意捏了起来:
“哎呀,小郎君,你醒了呀,奴家救了你回来,还给你处理了伤口,你准备怎么报答人家呀?要是以身相许,人家也不是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