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韩鸿越士气涣散,独木难支,被逼得一退再退,最后不得不放弃经营良久的两个县,退居山林。
他原本以为自己积攒了多年的家底,不说一路势如破竹杀进盛京,起码能拿下南边三五个州的。
没想到,他连岭南地界都没出去,便损失惨重。
而且持续的时间越久,他们囤积的粮草也逐渐见了底。
大雪过后,岭南越发冷了起来,薛侯和诚王世子带领着大家进行了一次大反攻。
结果便是,诚王世子带着陛下便宜行事的圣旨,一句只诛主谋,废太子带来的北方将士便纷纷投降的阵线也彻底土崩瓦解。
废太子也被俘。
韩鸿越的副将见情势不好,更是趁夜要了韩鸿越的命,割下他的头颅献降。
冬至刚过,这场持续几个月的仗便落幕了。
韩鸿越经营多年、自立为王的美梦,历时不到半年,便彻底被粉碎了。
薛侯趁机收编了队伍,将其中曲折悉数写了折子上奏陛下,之后便班师回朝了。
司徒祯并没有跟着回,而是在大军回朝的前一天晚上便留书离开了。
陛下和得知人又跑了,是又气又高兴,气的是他死活不肯回京,高兴的是他其实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但这个结果,也就意味着,皇后这些年的盘算彻底落空了。
……
薛侯忙着打仗的时候,武安侯府的孩子们也没闲着。
薛沉鱼的庄子早已成了如今盛京中贵妇人和贵女们常去的纳凉消暑圣地,这一年的生意挣的是盆满钵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杜婧鸢有了身孕,不能乱跑,最后还是薛沉鱼出面。
薛家大姑娘是参加过宫中赏花宴的人,又有了太后转他婚嫁自由的懿旨,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薛淮在秋闱下场了,侥幸得了个第三名经魁。
薛落雁寻到了一位十分靠谱的师父,成了翁雪梅的小小师叔。
因为平叛有功,薛侯被嘉奖,得了不少的金银赏赐,但爵位之事,便心照不宣的没有提。
因为陛下和薛侯都清楚,这背后还有侯府二爷的事。
因为没考虑好如何处置薛鹤均才能避免武安侯府遭连累,所以只随便挑了个错处,革了薛鹤均的职。
太子被押解回京后,便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牢。
随后,皇后便请求出宫探视,陛下允了,不过他自己也一道去了。
大理寺监牢中的废太子,虽然一身囚衣干干净净,牢房也没有半点脏污,但他却早已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颓然一片。
就连胡子,都是听闻陛下和皇后要来才新剃的,胡茬犹在。
“儿子拜见父皇母后。”废太子双膝跪地,俯首磕头。
陛下微垂了眸子,“你可知错?”
“儿子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父皇秉公决断。”这是没打算活命了,“但太子妃和孩子并不知儿臣所作所为,还请父皇放他们一条生路。”
陛下没有说话。
皇后上前一步,“你抬起头来。”
废太子闻言抬头,皇后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扇了过去,“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本宫养你这么多年,最好的先生教你诗书礼义,你却学成了个谋逆的罪人!”
“你如何对得起本宫这么多年的教养?”
废太子没有躲闪,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地又朝皇后磕了个头,“我该死,是我辜负了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本宫息怒有何用?你犯下如此谋逆大罪,这是拿刀子往本宫的心口上戳,从今往后,本宫只当没养过你这么个儿子!”
皇后说完,便甩袖而去。
废太子朝着她的背影磕头,久久不起。
陛下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但看见他这样,到嘴边的便只剩下一句,“你可曾后悔?”
废太子久久不语。
和皇后离开后,废太子便一直独自对着墙坐着,狱卒送饭进去也没吃几口。
等到第二天清早,狱卒巡视,才发觉他摔了碗割了喉,早已经流干血断气了。
墙上留下四个大字:悔之晚矣。
这是陛下给他的笔墨的唯一用处了。
……
消息传入宫,陛下和太后以及皇后等人,都沉默了许久。
“盼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样样算计,事事要强,到头来却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皇后这一次没有再自封寝宫,而是搬进了冷宫。
陛下没有拦着她,只是命人为废太子收敛尸身,操办后事。
太后也只是叹了一声,只说了句:“人已死,不必累及妻儿了。”
废太子之死,到底是保住了东宫的其他人。
陛下赐了小郡主一座郡主府,让太子妃带着郡主搬了进去,她们母女这辈子也算是有了个保证。
废太子下葬那日,薛沉鱼去了一趟青龙寺,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司徒祯。
他去送了废太子,只是没有露面。
甚至也没人知道,太子被押解回京前,司徒祯就曾去见了他一面,两个人还单独说了些话。
至于说了什么,一个已死,另一个不会透露,也等于是不解之谜了。
薛沉鱼不禁问他:“太子为何要反?即便他跟韩鸿越早有勾结,但他有两万精兵在手,完全可以拿下韩鸿越。”
“有了这平叛的功绩,将来登基也越发名正言顺。”
司徒祯似乎笑了下,只说了四个字:“天家无常。”
要是仔细看,也能看出他是在苦笑。
与其说天家无常,不如说天家无情。
薛沉鱼看破不说破。
其实早在中秋前,贺家二房老夫人张氏回京,她便从张氏那儿收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太子便是拿了韩鸿越回京,他也不可能登上帝位的。
所以在外人看来,废太子的犯傻,不过是他为了爬上帝位的孤注一掷罢了。
“那世子准备何时回京呢?”薛沉鱼又问。
明明人回了京,却只住在青龙寺,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想让别人知道他回京了。
“不急的,等什么时候皇祖母答应了再说。”司徒祯肆无忌惮道。
“过年也不回?”
“不回了。”
薛沉鱼见劝他不住,也就作罢了。
回府时她才知,薛侯又被陛下传入宫去了。
这次,大抵是为了她那个害人害己的二叔去的。
小年至。
盛京的冬日越发冷了起来,炭火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薛侯破例放了薛二爷和薛老夫人出来,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他便让人给薛二爷收拾了东西,送他回溧阳老家。
“大哥,我不去,我,这都要过年了,我过完年再回不成么?”薛二爷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心里慌的不得了,扒着门不肯走。
薛老夫人也道,“是啊,外面天寒地冻的,走什么走?就不能过完年开春回暖了再说?你弟弟已经因为你被革了职,你还不满意?!”
薛侯眼底隐隐闪过泪光,“这由不得你们。”
说完便让人将薛老夫人送回永寿堂。
而薛鹤均薛二爷也在万般的不情愿中被押上回溧阳的马车了。
大雪天路难行,回溧阳的马车在半路上侧翻,消息传回武安侯府时,已经过了头七。
而除夕这天,陛下命王公公亲自护送一辆马车到侯府。
吕先生和齐夫人见到车里坐着的人时,高兴得忍不住热泪盈眶。
“进学,进学啊……”
而伴随着蔡进学归来的,还有另一个震撼的消息——
皇后在冷宫中自缢了,留下了一封自请下堂书。
同她一起的,还有翰林医官杨开泰。
杨开泰年少学艺时,曾意外救下一名世家少女,少女在医馆养伤期间,两人暗生情愫。
但后来迫于少女家中长辈不同意,不得已分开。
再相见时,一个是中宫继后,一个是翰林医官。
如今以这样不太光彩的方式结束,陛下也全了继后韩氏的颜面,废后,赐还本家。
除夕夜,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
诚王世子殿下表示,“武安侯府的年夜饭还是很香啊。”
薛大姑娘闻言给了他一记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转眼便到了来年春闱。
薛淮到是争气,会试前十,殿试也拿了第五。
问他为何不能是殿试前三,答曰:“树大招风。”
这种自恋的话,自然引得家中长姐和妹妹的一通嫌弃,但他乐在其中。
时间兜兜转转又到了中秋。
这大半年诚王世子在外,不断的有各种惩治贪官污吏的消息传回京,被太后惦记了大半年。
他终于赶在中秋节前进京,入宫求了赐婚的圣旨。
但是被太后给驳回来了:“薛家大姑娘的婚事,哀家已允她自行做主,你想娶人家姑娘,就自己去求。”
于是。
陈国公府高调嫁女之后,诚王世子也高调求亲薛侯长女,听说上山下海想方设法的求了三回,才让人家点头。
然后便利索的定下了婚期,就在明年的中秋。
世人都知,贵女的婚事,准备越久,便越显重视。
所以这场从赏花宴之后便开始操办,准备了接近三年的婚事,也足可见司徒祯的重视。
大婚之后,诚王妃忽然入宫,请求太后与陛下宽恕。
之后便牵出了诚王世子实为先皇后唯一嫡子的真相,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
有人说,薛家这位大姑娘再嫁还能嫁给陛下的唯一嫡子,当真是薛家三世修来的福气;也有人说,他们怎么没有一个能给皇子做武师傅的爹?
总之,在此之后,大盛习武之风盛行。
生女之风更是盛极一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