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的讲述声未停——
后逢天下大乱,各方诸侯争霸,战火四起,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至世间的各个角落。
哪怕是再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也无法幸免于难,甚至战火最先蔓延止的,便是这群毫无还击之力的村民们。
放羊娃的村子被屠戮,父母双亡,家园被毁,幸存下来之人十不存一。
而那时的少年,也不过才十二三岁。
他死里逃生,看着遍地残骸的村子还未来得及落下半滴眼泪,就被这屠了他村子的敌军抓去当了劳力。
最开始是修筑城池与各种干不完的苦力活,待到城池修完以后,便成了战场上专门替人挡刀的炮灰。
就这般在战火中熬过无数个日日夜夜,少年才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转机。
在一次生死关头之际,他挺身而出,替那守城的将领挡下了一刀。
正是这一刀,让他成功得到了那将领的赏识,从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晋升成了其旗下的一名小兵。
自此,少年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凭借着自身的勇猛和机智,不断立下战功,从小兵到百夫长,又从百夫长到千夫长。
就这样一步步的往上爬,直到最后成为了某位霸主身边的心腹大将。
多年的隐忍,暗中不断积蓄力量,终于让其抓准时机,率领着支持自己的一众将士发动了兵变。
兵变一举成功,家仇得报,新主上位。
“再后来,就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手握大权的太祖自此开始南征北伐,一步步地吞并掉各方势力,最终得以一统天下,建立起了新的王朝。”
谢燕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又慢慢地随风散去。
“原来太祖还有过这样的过往。”
褚陵沉声应道,“我还是今日才知道太祖还曾放过羊。”
“是啊,谁能想到区区一个的山村放羊娃,居然能成就如此大业呢?”
谢燕轻笑了一声。
褚陵:“但这些往事你又是从何得知?难不成在风云楼里也有所记载?”
“自然没有。”
谢燕挑了挑眉,一脸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的身份?太祖的光辉事迹可是我们每个皇室子弟都必须要从小铭记于心的。”
“虽然听了千百遍的故事,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踏足到太祖的老家。”
谢燕一扯缰绳,目视前方,道:“我们好像到了。”
行了大半日的路程,穿过偏僻的山野与纵横的溪流,两人两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的阳光已逐渐西斜,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红了两人面前的道路。
但准确来说,那在两人面前的,也着实称不上是一条可走的路。
许是太久都没有人踏足的缘故,此地早已杂草丛生。
密密麻麻的植被交织着将地面淹没,原先的道路已尽数被覆盖,毫无可让人行走的地方。
四周静谧无声,除了风吹过树丛所带来的沙沙声之外,便只有马儿的踏蹄与喷气声。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芜,不见半个人影与房屋,全然看不出有半分村落的影子。
谢燕纵马在草丛中来回走动,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四周,“确定是此处吗?”
褚陵垂眸,又细细地确认了几遍手中的地图,“如果情报没错的话。”
就在褚陵仔细地研究地图之时,在周围转悠了一圈的谢燕也不知看到了何物,忽而就停下了脚步,腰间的长剑骤然出鞘。
其剑尖直逼地面,一道剑光闪过,随着“唰”的一声,泥土飞扬而起,他面前的那片草丛顿时便被一分为二。
便见在其剑势之下,那被劈开的草丛里赫然露出了一块石头。
“这是……”
褚陵策马来到谢燕的身侧,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经过了雕琢,体积颇大的石碑。
只不过因为有大半都深深地埋入了地底,又被杂草所覆盖,才使得其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块石碑也不知在此地伫立了多长时间,表面上早已被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还长满了斑驳的青苔。
谢燕俯下身去,拿出手帕慢慢地在上面擦拭了起来。
在他一番擦拭过后,那些被掩盖的痕迹慢慢地显现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半枚篆刻于其上的字迹。
“傅。”
谢燕低声将这个字念出口来,“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这里确实是傅家村没错。”
沉浸在有所发现的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围着那块石碑来回打量之时,远处山坡上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两张人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看着谢燕二人往深处走去,那一直安静隐匿在山坡后的两张面孔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他们行色匆匆地隐入了草丛之中。
夕阳完全落下,夜色袭来,寂静的林间快速奔走过两道身着黑衣的夜行人。
“竟然真的有人找到了此处,我们得快点去禀告给教主才——
话还未说完,其中一人突然脸色一变,迅速地拔出武器对准了前方。
“谁?!”
伴随着一阵脚踩在树叶上的簌簌声,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行色如此匆忙?”
宋云筝从密林里缓步走出,探究地看向了他们。
在看清了来人的身影之后,那两人方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将武器收回。
“原来是宋公子啊。”
“我们正要去向教主禀告,有外人进村了。”
“哦?”宋云筝的目光微闪,“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只能约莫知道是两个男人。”
宋云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吗?”
见他再无其它话要说,两人对视一眼,当即便打算退下,“那我们这就去禀告给教主。”
“等等。”
却没成想宋云筝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
两人只能再次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去,“宋公子还有何事?”
便见宋云筝正面带笑意,一边负着手缓缓走近,一边道:“没什么,只是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
两人疑惑不已,“是什么——
两道沉闷的落地声取代了话音。
宋云筝站在两具倒下的尸身中间,慢条斯理地将手上沾染到的血迹尽数擦干净之后,才微微一笑,道:“你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