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们黑虎山寨,往后都由你说了算吗?!”
高锦娘用血淋淋的阔刀横在他的脖子上,眯着眼冷笑说道:“既然你是大当家的,那么,总得做点儿正事儿才行吧?”
“是,是!女侠但有所命,小人无不遵从!”
王老二乜斜着冰冷的刀锋,面如土色地结结巴巴道。
“那好——这些畜生的尸体,瞧着让人恶心,你先把他们,全都搬到草木的深处,留着半夜喂狼。”
高锦娘把刀锋一抬,“啪”的抽打了一下儿他的脸颊道:“听见了吗,快去!”
“是,女侠!”
那王老二不敢违逆地连忙照做,动作稍慢一些,高锦娘便用刀尖儿挑起一粒石子儿,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道:“动作麻利点儿,不许偷懒!”
“是、是——女侠大人,小人遵命做完了,还请女侠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
那王老二知道今天遇到了传说中的高手,连逃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敢轻易地尝试,不多久搬运完了所有的尸体,照旧爬回来,跪在原地道。
“掌柜的,你们车上可有铁铲一类的工具吗?”
高锦娘看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客商一家道。
“有的,女侠!”
那客商连忙从身后的一辆货车上,抽出了一把铁铲,远远地扔了过来道:“铁铲、绳索和木棒之类的工具,我们向来都是随车携带的!”
“你,去路边的干燥之处,挖出一个深坑来,将人家的忠仆,好生地埋葬了!”
高锦娘用刀尖儿一指那把铁铲,喝令王老二说道:“去,把坑尽量挖得深一点儿,别让野兽刨出来祸害了!”
“哎,是,女侠!”
王老二嘴里忙不迭地答应着,急忙照做完毕,气喘吁吁地回来跪下道:“女侠,这一下儿,小人......可以走了吧?”
“三位,前途应该是无碍了,你们自行驾车离开吧!”
高锦娘并没有搭理他地,自顾对着那客商一家说道。
“是、是,多谢恩人搭救,多谢恩人搭救哇!”
那三人连忙一齐跪下说道。
“三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锦娘说着,又把刀锋往那王老二脖子上一架,十分讽刺地冷笑说道:“喂,大当家的,你在前头儿领路,带着我去领略一下儿,你们黑虎山寨的大好风光!”
“啊??这......”
那王老二一怔,颇有不甘地迟疑说道。
“嗯?!”
高锦娘将两只凌厉的孔雀眼一瞪,手上稍一用力,割得他脖子上鲜血直流道。
“啊!——是,是!女侠,请跟我来!”
那王老二立时没了脾气地,往前连滚带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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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后。
怪石林立的重峦之后,浓烟滚滚。而孤身一人,纵马归来的高锦娘,马背之上,却是多了两个沉甸甸的木箱。
“恩人,你回来了?”
“女侠在上,沈某这厢有礼了!”
而先前的客商一家,并未离开,仍然等在原地,见状连忙上前施礼道。
“沈掌柜、沈夫人免礼——请问三位,为何不曾离开呢?”
高锦娘下马奇怪说道。
“大侠的救命、免辱之恩,山高海深,等同再造,如此的恩德,沈某一家未及答谢,怎敢厚颜离开呢?”
那沈客商如此含泪说着,便示意夫人将手中的一个包裹,双手奉上道:“这些金锭,还请大侠一定赏脸收下!”
“沈掌柜和沈夫人请不必客气,”
高锦娘含笑一拍马背上的箱子,婉言谢绝道:“方才我抄了那些山贼的老窝儿,把他们的家底儿,全都拿来了。这些钱财,你们自己留着,继续赶路吧!”
“这......”
那沈客商和夫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迟迟疑疑地,赔笑说道:“大侠,实不相瞒,去年年底,我们一家从江南运了几车丝绸到济南府贩卖,所获颇丰,我千不该、万不该,受了奸人的怂恿,又将所得的钱财,悉数换做了皮毛,未出十五,便有主顾亲自登门求购,所出的价格甚是可观,只是要求必须把货物运到密州县城,我就雇佣了一名毛遂自荐的镖师,将所有的货物,都承载一车上路。又因担心我夫人客居寂寥,所以,在那镖师的提议之下,我竟稀里糊涂地,又雇佣了一辆马车,带着夫人和珊儿一路同行。谁知,那所谓的买主和镖师,居然全都是山贼所扮,他们在济南府便盯上了我们,处心积虑地将我们一家引入此地后,就,就......只可怜阿良他......,唉!”
“是啊,女侠有所不知,我们夫妇成婚多年,膝下并无所出,珊儿和阿良,都是我们自幼收留在身边,视做亲生儿女的一般,他们彼此又是互有情意,”
沈夫人也是珠泪涟涟道:“只等这趟生意做完,就要给他们俩定下亲事的。没成想......”
“阿良哥!呜呜呜......”
那珊儿听到此处,不禁对着阿良的葬身之处,再次大放悲声道。
“唉!这些天杀的山贼,套路竟是如此之深,难怪沈掌柜行走商海多年,也会中了圈套。”
高锦娘见状,甚是唏嘘说道:“既然如此,密州那边自是不必再去了,那么,三位的打算是?......”
“恩人在上,小妇人正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夫人连忙带着珊儿,一同盈盈下拜道:“不知恩人本来打算去往何处,可否顺便一路同行呢?”
“呵呵呵,说来也巧,我原本也是打算去往济南府,寻求一个镖师的营生。”
高锦娘不由得失笑说道:“如今虽已得到了意外之财,暂时不必为衣食奔波了,可总归还是得有一个去处——如若三位不弃,咱们正好儿结伴同往济南,等到了那里,再各自打算不迟。”
“哎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多谢恩人,多谢恩人了!”
沈客商一家欢欣雀跃道:“恩人请放心,酬金保管让您满意!”
“‘恩人’二字不敢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家的雇工了,小姓高,三位敬请随意称呼即可。”
高锦娘一笑说道:“天色已然不早了,咱们得赶紧上路,争取出山住宿旅店,否则,冬夜里露宿,可是要冻死人的——沈夫人、珊儿妹子,你们两位请上马车,我来驾车趟路,沈掌柜,请你驾着货车,随行在后。”
“是,多谢高女侠,沈某遵命。”
沈客商欣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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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济南府的一家客栈当中。
“高女侠,外子已经把所有的皮毛贱卖了出去,又重新购置了一车的鹿茸和山参等物,这几日,就要重返江南了,”
沈夫人坐在桌前,含笑询问高锦娘说道:“不知高女侠可否有意,随行到我们江南定居呢?”
“高女侠,请用茶。”
珊儿站在一旁,倒茶说道。
“不,珊儿,茶水寒凉,高女侠此时不宜饮用,单只热水即可。”
沈夫人见状,急忙阻止她道。
“是,夫人。”
珊儿虽则不解,但仍旧照做说道。
“沈夫人,您这是......?”
高锦娘也是颇为奇怪道。
“珊儿,你先出去吧!”
沈夫人但笑不语,等支走了珊儿之后,方才莞尔一笑道:“高女侠,你自己还没察觉到吧?最近几日,你总是在晨间做呕,神色也每多倦怠,应当是......有孕在身了吧?在生产和断乳之前,都不可再饮用茶水了。”
“不会吧?!”
高锦娘诧异否认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才刚见了月水,怎么可能是怀孕呢?或许,只是近来脾胃不调而已。”
“这......”
沈夫人迟疑说道:“可我总觉着,你象是有孕在身了呀?不会是......小产之兆吧?!咱们得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珊儿,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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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
“高女侠,你觉得如何了?还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吗?”
沈夫人坐在床前,殷殷询问道。
“多谢夫人了。”
高锦娘半倚半靠在床头上,含羞说道:“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已经不再下红了。看来,胎气是稳固住了。”
“那就好——大夫也说了,汤药暂时也不必再用,只需小心行走,莫要颠簸、劳碌就行。”
沈夫人既欣慰,又抱憾道:“只是可惜,本来我还想着,能够劝说你,随着我们一起南下,从此定居江南,永不分离。但你现今身怀有喜,不宜长途跋涉,我也不敢再妄生此念了......”
“沈夫人,多谢你了。”
高锦娘甚是感动道:“他日有缘,咱们定会再见。你们此次南下,只要是在正常的镖行雇用镖师,行走官道,便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是,外子已经在一家镖行,雇用了两名镖师,明日一早,就可以启程了。”
沈夫人点头说道:“你的房间,我也提前付满了一个月的房资,但......不知你后续的打算如何呢?这个孩子的父亲......”
“有劳夫人了。”
高锦娘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头儿,避重就轻道:“我这几天也仔细地想过了,许是我不该下手太过狠辣,不问作恶轻重,只管尽数了结了那些山贼,这才遭受了业报,导致胎相不稳。我四十一岁上才有了这个孩子,余生只愿她能平安喜乐、诸事顺遂,再无它念。所以,我打算等静养几日,便去泰山脚下的普照寺里,寄宿到满月为止,沐浴着那里的钟鸣和诵经之声,但愿佛光普照,能够洗清罪孽,保佑我的孩儿,终生无恙、健康成长。”
“也好。听闻普照寺佛法昌明,香火鼎盛,定能保佑你们母子平安,万事如意。”
沈夫人十分知趣地不再继续探问,只是打开房门,命珊儿捧来了一只小木箱,和一大、一小,两件紫黑色的貂裘大氅道:“但你至少在数年之内,都无法抽身走镖了,这些酬金,请你一定收下,以做数年的生活所需。还有这两件大氅,是外子特意为你和孩子留下,不曾变卖的,还望你莫要嫌弃才好。”
“沈掌柜和沈夫人有心了。”
高锦娘越发感动说道:“那么,大氅我就收下了,但是酬金......”
“恩人,请万莫推辞!”
沈夫人眼中含泪地和珊儿双双施礼,动情说道:“若非恩人那日的搭救,我和珊儿,现如今,还不知下场是如何的悲惨呢——这免辱之恩,更胜活命之德呀!至于那些山贼的金银,我看,恩人不如都施舍给普照寺,除了做些香火钱之外,再委托他们,为山下的穷人买药、舍粥,做些善事,以此为你的孩儿,添福、添寿吧!”
“夫人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高锦娘听了,大为动心地颔首致谢道:“如此,那我就生受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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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金秋季节已过,隆冬将至。高锦娘已经在普照寺内,寄宿七个多月了。因她听从沈夫人的规劝,将从山贼那里得来的金银,尽数儿捐作了香火钱和舍粥钱,又是身怀六甲,寺内的知客僧人待她颇为照顾,并未安排她在吵闹的居士楼内住宿,而是在后花园的一角儿,为她单独收拾了一所住处,一日三餐斋饭,晨间可到寺前的山泉溪水那里清洁面容,闲时也常去旁听,寺内的得道高僧宣讲佛法,晚饭过后,则每日必到后山的青松林间健步、习练,日子甚是清净、自在。
这天傍晚,高锦娘照例又到后山上的松林漫步。此际的她,已然怀孕将近九个月,每日傍晚的习练,便不敢再做,只得将散步的路程,尽量拉远一些,以便锻炼气息、强身健体,为日后的分娩早做准备。
薄暮时分的松林,山风冷峻,气温颇低,但好在高锦娘习武多年,骨骼强壮,体质甚佳,并不觉得有所不适,反而分外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晚秋的景色,不知不觉间,直到明月初升,方才止步转身。
“咦,别处的野花、野草,大多已经枯萎,为什么只有这棵松树下的花草,仍旧如此的绿意盈盈、花香扑鼻?就连这棵松树,也比别的树木,更为青翠、粗壮?”
高锦娘于此之前,从未走得象今日这般遥远,因此在回程之时,忽然发现眼前的一棵松树下风光迥异,与别处大有不同,便借助着月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心中纳罕不已道:“古人云:‘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莫不是此处的泥土之下,竟然藏有着美玉?可区区的美玉,也不至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