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毫无所觉,打量王亓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个跳梁小丑,“你还有什么证据便一并拿出来,本侯倒要看看,指使你的人为了陷害本侯,还准备了什么?”
听他左一个污蔑,右一个陷害,神情又如此坦然,一点都不像做过亏心事的样子,百官看向王亓的目光不由带上几分狐疑之色。
别真是有心人故意算计或者告错人了吧?
王亓垂着头,紧紧抱着那个包袱,眉宇间闪过挣扎犹豫之色。
见他这般,谢辉伸手去拽那包袱。
若只是装一个小小的令牌,完全不需要这个包袱,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东西。
王亓只是拦了一下就松开手,让谢辉轻松拽走。
谢辉看他一眼,将包袱打开。
百官都伸长脖子看。
忠勇侯也抬眼看过来。
包袱里装着一本册子,谢辉只翻看了几页便脸色大变,深深地看了忠勇侯一眼,将册子转呈皇帝。
忠勇侯的目光追随册子落到皇帝身上,心里隐隐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楚流徵翻到了让忠勇侯那般丧心病狂杀人如宰鸡的答案。
【卧槽!忠勇侯竟然发现铁矿隐瞒不报,建庄私采,已经快五年了!】
萧靖凡抓着账册的手倏地一紧。
楚流徵惊呆了。
【不是一年两年,这可是五年啊!整整五年!!!采铁矿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过官府,石松县的县令是吃干饭的吗?】
她飞速翻了翻。
【呃……好吧,县令果然成了忠勇侯的人,周边的官员几乎都被忠勇侯府买通了,那一带简直成了忠勇侯府的一言堂,难怪屠庄这样大的事都能瞒得滴水不漏,当成意外失火结案。】
【忠勇侯选择屠庄也是因为现任县令要被调走,而新县令是个刺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若等新县令上任,私采铁矿一事必然被发现,到时候捅到暴君面前可就得抄家灭族了。】
楚流徵看着看着,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啊,忠勇侯不会算数吗?】
【新县令只有一个人,东井庄三百多人,一般人的做法不是该干掉所有不听话不合作的新县令,一直到肯听话愿意合作的那个出现吗?】
【这样加起来也杀不到三百个那么多啊,就凭忠勇侯府经营多年的关系网,杀几个县令而已,不说能全部做成意外死亡,就是发现被人谋害也完全能摆平啊,之后还能继续开采铁矿,怎么想都是杀县令比较有利可图。】
楚流徵越琢磨越觉得里头有蹊跷,忍不住看了下头的忠勇侯一眼。
连她都能轻易想到的事忠勇侯一个侯爷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
她在心里撸了撸袖子,一头扎进瓜田里。
大瓜我来了!
萧靖凡刷拉拉翻完账册,一张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他用力将账册往下一甩,准确无误地砸到忠勇侯脑门儿上。
忠勇侯根本不敢躲,生生挨了这一下,跪下道:“陛下息怒。”
“息怒?”萧靖凡怒气点满,拿起桌上的镇纸就朝他砸了下去,“私采铁矿长达五年之久,李佑,你想造反吗!”
“造反”二字一出,百官吓得齐刷刷跪下。
殿内寂静无声,也就显得镇纸砸在身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铁木做的镇纸,分量十足,砸在身上宛若大棒打下,痛得忠勇侯忍不住闷哼一声。
但他已经无心在意皮肉上的伤痛,喊道:“陛下,臣没有,臣冤枉啊。”
萧靖凡冷眼睨着他:“账册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盖着你李佑的私印,朕有何处冤枉了你?”
忠勇侯捡起地上的账册翻看片刻,抬头看向皇帝:“陛下,臣的私印于四年前丢失过一次,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臣特意换了一枚印章,与原先的有些许不同,还请陛下明鉴。”
说着,他从袖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与账册一起高举过头顶。
小安子下来将印章和账册取走,转呈给皇帝。
萧靖凡将印章沾上红泥,盖在纸上,与账册上的盖印对比。
私印多用篆书,不仅刻录姓名还会通过后缀或者回文彰显身份与信义,忠勇侯的这枚私印也不例外。
两枚盖印乍看之下并无什么区别,但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新的那枚盖印上的“李”字(打不出来,请自行想象篆书)竖着的那一笔要短上一小截,且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梅花印,若不细心分辨,还以为是没印上去。
即便差别很小,但两枚盖印确实是不一样的。
盯着桌上那枚新鲜的盖印,萧靖凡几乎要冷笑出声。
【哦莫,这乍眼看过去新旧盖印几乎没区别,足够拿来糊弄,难怪忠勇侯这般有恃无恐。】
楚流徵瞧着底下神色还算镇定的忠勇侯,很想把另一块镇纸拿起来砸下去。
个人渣!!
萧靖凡命人将账册和盖印拿给百官看。
董毅和大理寺卿看得格外仔细,心道忠勇侯这枚私印丢得还挺及时。
证据当前,当即便有与忠勇侯府交好的官员出列替忠勇侯说话。
“陛下,忠勇侯府历代忠义,一片赤胆日月可鉴,还请陛下莫要轻信小人之言,寒了忠臣的心呐!”
“陛下,此子无凭无据诬告忠勇侯府,该施以重罚,以免他人效仿。”
“陛下,此子身后或有他人指使,理应严查。”
“陛下……”
……
接连有七八个官员站出来替忠勇侯说话,仿佛萧靖凡不立刻将王亓这个敢诬告忠勇侯的草民打死就天理难容。
王亓死死咬着唇,眼底恨意和疑惑交织,不明白为什么他拼死护住的账册突然间变成了无用之物。
那人不是告诉他只要有这本账册就能让忠勇侯府抄家灭族吗?
“小子。”谢辉忽然蹲下来,低声道,“你若不想死,想替全庄上下报仇,就赶紧把其他证据拿出来。”
王亓看他一眼,摇摇头。
也不知是没有别的证据还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理由。
见他如此,谢辉也没再多言。
董毅和大理寺卿对了个眼神,心道面热心硬的谢指挥使怎么突然管起闲事来了?
忠勇侯府一派的官员吵着要皇帝严惩王亓,那一个个的恨不得替皇帝做决定,而忠勇侯这个当事人倒是扮起了无辜委屈的小可怜。
事发突然,萧靖凡暂时没有头绪,正想使一招拖字诀好好调查一番,忽然有羽林卫来报,又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连告御状都扎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