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乱葬岗前,吕香儿让司机开车,带着徐小慧、鲁山子去了一趟庄房。她让司机等在庄房,自己带着两人找到帮徐小慧母亲料理丧事的工人夫妇家。
一见到他们,吕香儿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请求他们一定帮忙。工人夫妇慌不迭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吕香儿哭哭啼啼地告诉他们,自己有位家人年纪轻轻地却因为生脏病去世了,为避免不好影响,需深夜掩埋。
“太太这么多年看得起我们,这点忙我们一定帮,不会跟外人说的。”工人能够理解,生脏病,的确不太光彩,逝者已逝,唾沫会淹死逝者家人。
吕香儿于是拿出一把钱,请他们准备一个上好的红木棺材,准备好香烛、纸钱,并在小慧母亲附近另掘一个坟坑,半夜过后,再在山头集合。
晚饭过后,崔明轩将吕香儿悄悄叫至一旁,将所注意的事项全部交代清楚,“你注意安全,如果母亲问起,我会替你掩护的。”崔明轩说道,吕香儿感激涕零地表示感谢。
不一会儿,吕香儿与徐小慧、鲁山子身着朴素衣裤悄然出门,上了一辆候在宅邸外的黑色小轿车。
车子一路向城外驶去,离开城门较远处,“夫人,处长让你们在这里下车。”司机说道。
吕香儿掏了点小费塞给司机,司机自然推脱,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听处长的差遣,处长会责怪的。”
“不会的,天寒地冻地,这点小钱,只能买壶茶暖暖身子。”吕香儿将钱塞于司机手中。
“你们去吧!”司机攥攥手中的钱,虽然不多,但他挺高兴。能够被处长差遣,是处长对他的器重。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差使,他乐于再被差遣。
小轿车一溜烟地往城内驶去,再晚一点,城门就会关闭。鲁山子与徐小慧伴随在吕香儿左右,慢慢地继续往前走去。崔明轩告诉她,下车后,往前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右走百米左右,会有一辆大卡车等着她们。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色,更何况又是一身的丑妆,即使偶尔有几个人经过,也无人看她们,更别说关注她们了。吕香儿再次感受到丑妆的好处,能够让她畅通无阻。
徐小慧、鲁山子默默地跟在吕香儿身边,虽然并不清楚太太要做什么,但他们从太太今天下午的行为中,感受到太太身边肯定有很亲近的人去世了,而且这人不能大张旗鼓地操办。太太做的永远都是对的,太太不说,他们不会主动去问,
果然,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百米左右,一辆大卡车停在树林里,就着月色,空荡的车后厢站着两个男人,“夫人,是你们要去乱葬岗吗?”一个较高的男人问道。
“是的,烦你们久等了。”吕香儿连连回应。
“你们三人坐这儿吧!”车前面的司机听到一问一答声,连忙伸出头招呼另两个人到车后面。
于是,三人上车,车子启动,悄然向乱葬岗驶去。清冷的月色如流水般倾泻于树林上空,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在月色的映衬下,如挥舞的丝线。除了车子轰鸣声,虫鸟缠绵声,一切寂静极了。
“后面两个是请来掘土抬尸的,他们有经验,交给他们办就可以了。你们只需认准人。”司机叮嘱道。
“谢谢!”吕香儿估算着,今晚这次行动,崔明轩应该花费不少,她得还上这个人情。
随着夜风,一阵恶臭扑入鼻中,“呱呱——”凄厉的乌鸦声盘旋于空中,伴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在凄冷的夜幕中更加瘆人。
徐小慧初次经历这样的夜色,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紧紧地攥紧了吕香儿衣角。吕香儿虽然心里也紧张、畏惧,但她握握徐小慧的手,示意她别怕。
“太太,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鲁山子一直守在吕香儿身边,低语道。
“谢谢山子,你也护好自己。”吕香儿说道。
汽车前后灯打开,明亮的车灯下,一座座乱七八糟的坟零乱地摆放于山间,几人下车,司机独留车上等待。徐小慧也想跟着下车,但吕香儿仍然让她待在车上等待。今晚,她让徐小慧跟着来,只是怕万一,她遭遇人身攻击时,徐小慧的一身武艺能够解自己之困。而坟坑里,她知道将是恶心的一幕,她不希望徐小慧看到。
吕香儿掏出长绢,一条给鲁山子,一条将自己鼻子以下的部分遮住,如蒙面大盗样,乱葬岗的气味太难闻了。
鲁山子已经快速遮好。那两位男人或许习以为常,他们皱皱眉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表示歉意来打扰他们安宁了。
“啊!”一声惨叫,吕香儿的脸已经煞白,她不小心踩中硬东西,低头一看,一个头骨,那双空洞的眼眶正直直地看着她。
“太太,我在你身边。不怕!”鲁山子很自然地扶住吕香儿。
“无碍,无碍,今天我们来做善事,不小心打扰你们了,你们别见怪。”一位男人小心地将吕香儿脚下的头骨捡起,放入旁边的土坑中。或许野狗、林间动物的乱刨,土坑已经松散,周边是一地的散骨头。那男人将周边的骨头捡入土坑中,重新填好土,并点燃所带的香插入土坑上,恭敬地拜了拜。吕香儿赶紧也点香拜拜,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多远,一垒高大的新坟突兀地立在那儿,凄冷月色酒在黄土上,周边树影幢幢,颇显诡异。
“应该是这座坟。“两位男子停住,等着吕香儿走近。
焚香、祈祷、表示打扰的歉意,一顿操作后,两个男子拎着锄头、铲子开挖,新坟,土本就松散,乱葬岗,又是随意埋葬。很快,浅浅的表层土挖开后,里面露出几个人形,人死一段时间,加上又挂在城外遭受秋风的吹拂,尸身既僵硬又腐烂,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味,如几百万只死亡的老鼠叠加在一起的气味般。并且,鼻子、口腔等处爬出不少疽虫。
如果是平时,吕香儿定会狂呕不已,但这里埋葬的是她的恩人。此时,她的脑海里闪现的是恩人那温暖仁慈的双眼,除了感恩、崇敬,她仍然是感恩、崇敬。
新坟里并无棺木,三具尸体胡乱地丢在里面。两个男子拿着手电筒,翻动着尸体,让吕香儿仔细辨认。很快,吕香儿强忍着泪水,默默地看着,恩人已经面目全非,全身的点点白疽令恩人惨不忍睹,但眉宇间的那颗痣,让吕香儿很快找到了恩人。
于是,恩人被抬了出来,那两个男人将坟重新垒好,再次焚香、祈祷、表示歉意。吕香儿也跟着鞠躬表示打扰。
两个男人将白布铺开,洒上白石灰,然后,嘴里默默呢喃着,将恩人抬上车后厢。吕香儿上了前座。
车子驶出树林,在茫茫夜色中,风驰电掣地,继续向前开着。司机按照吕香儿所叮嘱地,先将车开至庄房。
目前他们在城西的乱葬岗,而庄房,在东城。他们能在天亮前赶回东城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