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庄房时,已是深夜,除了月色,再无其它亮色。而月色下,那工人两夫妇正在庄房的门卫室里等候着。他们见车子来了,连忙蹑手蹑脚开门,卡车驶入庄房。
庄房内并无其他人,庄房工人将备好的表吊唁的黑袖筒递与吕香儿手中,吕香儿默默戴好,各人见状也纷纷戴好。逝人虽逝,然而,死者为大,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化着丑妆的吕香儿并没引起庄房工人的怀疑,在他们潜意识中,大户人家的太太不会深更半夜做这种肮脏的事。他们以为这是女佣。
庄房工人让吕香儿等人暂候在外面,他们需将抬进的尸体擦拭干净,换上新的衣裤。他们慢慢清理掉身上的白疽,用特制药水擦拭着身子。看着全身的伤口,胸前的枪伤,他们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他们明白,这肯定是犯了大事的人,且这男人是好人。这年头,他们看到的太多了。
两夫妇怀着伤感、崇敬的心,将尸体装殓好,然后,将吕香儿等人唤入。两夫妇让吕香儿三人跪下,其余人默立。两夫妇口中念叨有词,不断焚香、祈祷着,按祭奠死者的最高礼节做了法事。
吕香儿已是泣不成声,自己声声念念要报答的恩人,如今只能以这种方式报答。
法事做罢,几个男人齐心协力地将红木棺材抬到卡车上,庄房灯熄灭,陷入死般的寂静中。众人上车,卡车前灯亮起,驶往东郊山。
不甚明亮的车前灯将前路中的夜幕撕裂,车子如甲壳虫般,追着车前的昏白光亮前行,夜风如狰狞的魔鬼狂啸。
吕香儿不敢望外面,外面,驶向东郊山的一路,除了苍白的月色,远处仍是漆黑一片,仿佛末日来临前的吞噬。
东郊山脚下,卡车停于山脚。司机不敢独自留在车内,他锁好车门,跟着众人一起上山。
山林虽有月色,但树影斑驳,山路不甚分明。鲁山子扶着吕香儿,徐小慧提着备好的食篮,拎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所有的男人抬着红木棺材,庄房的工人妻子则拎着手电筒、两张长凳跟在后面。毕竟棺木太重,中途休息时,两条长凳需架在棺木下。
东郊山虽是山,并不险峻,但毕竟棺材毕竟有点重量,男人的肩膀也有吃不消之时,于是,走走停停,竟耗时不少。待至挖好的土坑时,大家已是疲惫不堪。
庄房工人念念有词,杀鸡洒血后,红色棺木缓缓入土。庄房工人指挥大家将土垒好,一圆形的土包很快垒好。庄房工人拿出瓦盆,焚香、烧纸,将食物摆好祭奠,念念有词。吕香儿悲戚戚地跪拜,如妹妹祭拜兄长般。鲁山子、徐小慧见状,跟着太太忙不迭地祭拜。
一切弄妥,庄房工人让吕香儿将烧纸的瓦盆摔碎,然后说道:“离开时,不要回头,以免他走地不安心,心中颇多牵挂。”
于是,大家带好物品,就着月色与手电筒的光,头也不回地下山。“恩人,以后再来祭拜你了,你安心去吧!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家人的。”吕香儿默念道。
回到卡车上,车子也如释重负般,很快驶到庄房附近。吕香儿看看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她掏出钱,分别给卡车上的三人打了点小费,表达着自己的感谢之情。
三人自是推脱一番,毕竟雇佣他们的人已经给了丰厚报酬,但奈何不了吕香儿的坚持,三人愉快地接过小费,他们太累了,需要赶回家好好清洗一番后睡个好觉。
卡车离开后,吕香儿带着徐小慧、鲁山子,跟着庄房工人夫妇来到他们家中,清洗一番后,换掉她们昨天下午过来时放好的衣服,枕着床,很快也酣然入睡,她们也太累了。
有人在敲她们的门,原来,天已朦朦亮了,庄房夫妇遵循吕香儿的嘱咐,天刚亮时,就叫她们起床离开。
崔明轩告诉过她,深秋季节的城门早晨六点钟开,她们得赶在城门开时就回城内,尽最快速度回到宅子。
吕香儿虽是还是不清醒的模糊状态,但一听到敲门声,立即惊醒,她急忙推醒两人,三人来不及洗漱,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虽然头发仍然蓬乱。
两人告别庄房夫妇时,那庄房妇人握着吕香儿手说道:“告诉你们家太太,让她放心,过段时间,我们会祭奠他的。每年清明,我们也会去的。好人啊!”
“谢谢你们!如果有人查起,就说只知是生脏病死的,其他不知。”吕香儿未做辩白,知道他们昨天在清洗身体时,看到全身的伤痕以及胸口的枪伤,他们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告别庄房夫妇,吕香儿带着徐小慧、鲁山子急忙向城门赶去。天只是朦朦亮,路上并没有车,他们得赶几里路到城门外,等到城门开放。
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赶早的人,有的挑着蔬菜担,有的推着货物,有的骑着单车,大都面黄肌瘦,像是很久没有吃上饱饭一样……
城门缓缓打开时,吕香儿带着两人跟着拥挤的人群进入。找到昨天下午在城门附近预定好的旅社,快速地进去换好平时的装束。出来时,依然是光鲜亮丽的美丽太太,带着洁净清爽的丫头、帅气高大的男佣。
出得旅社,正好一辆赶早的出租车经过,吕香儿赶忙邀下,三人钻入车内,清晨,城内人并不多,车子也不拥挤。很快,出租车带着三人来到崔宅附近。三人下车,缓缓向崔宅后门走去。后门虚掩,吕香儿知道这应是崔明轩给他们留的门。三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关好门栓。
吕香儿慢慢踱步,向屋子靠近。徐小慧有点紧张,但她见太太、鲁山子镇定自若,也不再慌张,跟在太太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有早起的佣人看见她们,微笑着礼貌地打着招呼,她们以为这主仆三起得真早,已经在院内散步了。
吕香儿虽然瞌睡连连,但她带着两人在院子里慢慢走着,然后,理所当然地各自走进了卧室。一进卧室,很快,三人已是进入梦乡。按照崔府习惯,深秋时节,除了上班的人,其余人会有赖床的习惯。
吕香儿不知,他们进宅子时,崔明轩一直站在窗前,嘴角扬起微笑,饶有趣味地看着了们在院内慢慢遛达,直至她们悄然进屋。
“胆忒大,有韧性,聪明,不容小觑,二哥将来能够驾驭了她吗?”崔明轩暗不由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