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离京的日子。与我同行的,有两个医女,一个叫云春,一个叫芳夏,还有五名黑羽卫,我与她们一起,坐上了朝廷特派的马车,特别恢宏气派。
我心中百感交集,莲生平时最是爱说笑的,却在我清晨出门时,哭成了泪人。月夫人站在大门前,带着众人送我,月夫人悄悄跟我说了,只要我活着回来,她就许了我和常云昇的婚事。
这一点,倒是令我很是意外。我有些不可置信,也更加明白,这漆城之行,定是凶多吉少。在他们眼里,我有大半的可能,是回不来的了。我故意笑着,装作很潇洒的样子。
出门万事难,但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黑羽卫的人,坐了一辆马车,我们三个女子,在另一辆车上。
云春,芳夏,一听名字,便知道和灵秋有一些瓜葛。云春眉目上挑,化着艳妆,很是有些攻击性,嗓门也是高高的,芳夏则是圆圆的脸,一笑时脸上有酒窝,一看便是好相与的。
她们本来熟悉,一路上说个不停,我每每要插嘴,云春便有些不耐烦地高声压住了我。我一想,我与她们也才初相见,并未得罪过她们呀?难道这就是冤家路窄?
终于,那芳春说得有些疲惫了,我从一旁的小食盒里,拿出了腌制的梅子,说道:“二位也说乏了,不如吃点东西润润喉?”
云春高傲地看了我一眼,并不接我手里的东西,芳夏却微笑着,拿了一粒,放进嘴里,顿时眉开眼笑,说道:“这梅子真不错,有些甘草的味道呢。”云春不以为然地说道:“再好,能有咱们长公主府里的东西好?能有皇宫里的东西好?”
我也略有耳闻,心则有三个徒弟,分别是云春,芳夏,灵秋,她们都是孤儿,从小被卖进了长公主府。
其中灵秋的资质最高,天赋异禀,所以能经常追随着心则,出入皇宫,云春虽然性格跋扈,聪明外露,但其实心则对她的评价是,愚蠢自大,学医只学了皮毛罢了。
而芳夏性情平和乐观,却也并没有强烈的进取心,只管得过且过,师傅教学的,便学,至于自己,在钻研美食上,可比钻研医术要有趣得多。所以最终也只有灵秋脱颖而出,成为了心则的骄傲。
云春虽然是个医女,却是一脸的自以为是,此刻她也尖着长长的指甲,从我的小食盒里,取了一粒梅子,细细品尝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说道:“果真也是一般。月墨渊,听说你是京城第一神医,圣上怎么舍得,让你去那种地方啊?万一折损了,岂不是举国的损失?”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云春姑娘,既然我都是第一神医了,自然有法子保护好自己。你说一说,是你折损的几率大,还是我折损的几率大呢?”
我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云春却坐不住了,冷不丁吐出梅子核来,嘴里骂了起来,“你,你这是咒人呢!我早年可是算过命的,先生说过,我是凤凰的命,早晚会发达的,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一些!”
我一听她这话,差点没笑岔气,什么?凤凰命?咋不上天嘛,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但我已然看得一清二楚,这云春果然是草包,却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任意欺负人。
芳夏也笑嘻嘻的,云春一见芳夏没有偏帮自己,却又叫了起来,“芳夏,你怎么不帮我呢?”
芳夏懵懂地说道:“那我,我要怎么帮啊?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云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帮我骂她呀,灵秋说得果然没错,芳夏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只会夹起尾巴做人。咱们人多,怕她一个做甚。灵秋也说过,这月墨渊啊,就会沽名钓誉,其实啥也不懂,咱们两个人,到时候,她还不是事事求着咱们?”
云春一副大小姐的做派,倒还真有点灵秋的模样,但是灵秋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但云春嘛,就让人一言难尽了。
也许是动静闹得太大,加上云春一声声叫唤着马车停下来,终于,马车停了。我一打量,这不知已经走到了何处,只见山色斑斓若画,集市在云雾笼罩之中,若隐若现,景致倒是不错。
带头的肖灵下了马车,过来查看。云春却出人意料地嗲着声音,叫了一声哥哥。肖灵的冷脸,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扫视着马车内的我们。
云春满脸堆着笑,说道:“肖哥哥,这月墨渊实在是难缠,与我们二人不对付,我不想与她乘一辆马车了。不如,让她到前面的马车上去吧?”
肖灵冷冷地看着她,她一说完,肖灵便说道:“你们三人乘一辆马车,我们五人乘一辆马车,你还想塞人?对不起,云春姑娘,现在不是在京城了,你现在,可得听我的了。”
云春不可置信,看着肖灵利落地转身,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云春咬着牙,哭丧着脸,嘟囔道:“真是没良心啊,才离了京城小半日,便露出如此丑陋的嘴脸来。若是还在京城,我定要在姑姑面前,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什么黑羽卫,他就是在皇宫混不下去了,才被派出来的,还神气得很呢。”
云春一路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我都替她累。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觉得耳边甚是聒噪,云春就像是一个话匣子,而且是一个火药味十足的话匣子,不是说这个不对,就是说那个不好。
当我睁开眼睛时,见她正伸出手来,抓食盒里的梅子。见我睁了眼,她吓了一个激灵,梅子也散落于地。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云春也很是尴尬,却仍是嘴硬,说道:“都怪这肖灵,也不说赶紧找个客栈,让我们吃饭歇下来,你这梅子,也可以勉强应付一下。我说,你还有没有别的吃食啊。”
芳夏笑道:“我倒是准备了一些点心,可是临上路的时候,你不是叫我替你拿衣服嘛,就给忘了。”
云春长叹了一声,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唉,指望你,可真是指望不上啊。”
我从自己的行李中,又取出来一些糕点,都是月晓娟做的。我分给了她们一些,芳夏高兴极了,说道:“这些糕点,看起来就是很好吃的样子,仿佛和南斋月的一样!”
我笑了笑,芳夏只顾着大快朵颐,又说这味道也和南斋月的差不多。我便告诉她,南斋月的不少糕点,都是我堂妹月晓娟的手笔呢。芳夏一边吃,一边写满了崇拜之情,含混不清地说道:“天哪,她简直就是我的神!”
云春拿了一块,慢慢地吃了起来,好像生怕会弄掉口红似的。她仍旧是一副懒怠而且高傲的样子,说道:“也没多么特别啊。宫里的点心,可比这要好吃得多呢。”
到了傍晚时,终于到了一个镇子,据说这里叫石溪镇,镇子建在一条溪流旁,倒也有些热闹。肖灵他们停好了马车,便领着我们,走入了一家客栈。
云春一看,这不过是一家极为简素的客栈,她又不乐意了,跑到肖灵面前嚷嚷起来,“我们是朝廷专门派出来的,怎么能住这种地方?”肖灵没有理会,只管自顾自地走,云春也不客气,一直跟在他身后。
后来,肖灵直接进了房间,将门一关,云春被挡在外面,又自顾自叫嚷了好一阵,屋内的肖灵,仍是无半点反应,云春只得作罢。
虽然极不满意,但云春还是只得吃这小客栈的饭菜,睡这小客栈的床。云春愈发不满,说等回了京城,必定要给肖灵一些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