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对峙,何其悲哀。
眼前之人,是安无恙惦记了两世的娘亲。
却不想待她知晓了真相,竟然这般不堪。
“母妃莫不是以为,安阳这一生都不会想起来了?”
“母妃这一生这般为蟒族筹谋,不惜杀害爱你至深的夫君,母妃当真是大义啊!”
安无恙此番言论,状似阴阳怪气,实则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此刻心似滴血。
“深爱我?”
淑贤妃却忽而发出一声冷笑:“他屠戮我族人,杀害我至亲,这算哪门子深爱?”
“安阳,莫非直到现在你还以为,男人所谓的深爱靠得住?”
“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淑贤妃发出一声冷笑,她这般模样,让安无恙觉得如此陌生,可偏生又如此熟悉。
熟悉,是因为她记忆中,母妃自幼便是这般态度对她。
劳什子的母女情深,不过都是在父皇面前演戏罢了!
她自幼身中火毒,这毒乃是母妃亲手给她下的。
若说是争宠的手段便罢了,偏偏她如此折磨安无恙,为的就是想看见安无恙的父皇为此心神不宁。
为的就是希望安无恙的父皇,为了给安无恙寻求灵丹妙药而劳民伤财,甚至不惜相信巫蛊之术。
最后导致当年天下无辜盛行,导致蟒王一党有了机会。
而那所谓的蟒王,当年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这一切安无恙都记起来了,可真相却那般的残忍!
常公公所说的月圆之夜,便是十几年前的中秋。
父皇发现了母妃是蟒族余党的证据,更发现了母妃竟然暗中给父皇的子嗣喂毒,便是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女也未放过。
父皇震怒,意欲处置母妃,母妃情急之下,竟然弑君。
父皇因爱重母妃,未设防备,竟然被花盆砸了头。
这一幕,都被当时在榻上被火毒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安无恙看得清清楚楚。
而后父皇瘫痪在榻,母妃联洛相与当时的洛贵妃,把持朝政,控制后宫。
昏庸之事一件接着一件传出来,世人却将这些事情算在了父皇的头上。
直到蟒王发起叛乱,一场浩劫降临……
安无恙又想起自己的胎记,一切便又想得通了!
她身上传下来的胎记,不过是蟒族圣女皆有的印记罢了!
所以淑贤妃的身上有,安无恙的身上有,嫣儿的身上也有!
那落雨为了成为蟒族圣女,便也纹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蟒族!
一直都在虎视眈眈!
“男人的爱?”
安无恙又是一声冷笑:“那么母妃以为,洛相的爱可是真的?”
“你懂什么?”
淑贤妃似乎被人触到痛楚,神色间多了些许愤怒。
安无恙摇着头:“罢了!本宫不需要懂!”
她转身出门,临走前吩咐竹影:“加派人手看管此处,莫要叫闲杂人等靠近!
“母妃,从今往后您就在这儿住着吧!”
“本宫向你保证,本宫会让您亲眼瞧见,蟒王的人头!”
安无恙一语落下,身后却传来淑贤妃的冷笑。
她不相信安无恙有这个能力!
不过,无妨!
她要做的事情,定然能做到,又何须旁人相信!
一夜无眠,次日一早,安无恙便去了西苑。
晏居之昨夜回来又走了,带走了他的行李。
此举,便也向安无恙说明,他无法为了安无恙挑唆八王爷叛乱。
安无恙心下了然,却也未放在心上。
她本来也未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晏居之的身上。
今日她此番前来,为的是温经年。
入了温经年的房间,这会儿他正瘫在榻上。
见了安无恙,温经年便又做出一番假笑,仍旧温和。
只不过安无恙幼时记忆中的温经年,可是从来都不会笑的。
少年时的他,背负着国仇家恨,总是冷硬的模样。
只有在安无恙偶尔火毒发作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情绪。
但那也不过是轻轻皱眉罢了!
不错,温经年是蟒族的少年,与淑贤妃关系匪浅。
这也是为何,安无恙幼时便与他相熟的原因。
后来,安无恙因为火毒发作,导致失忆,便连带着将温经年也忘了。
而今再见温经年,安无恙只觉得此人城府之深,不容小觑。
“经年哥哥!”
安无恙故作懵懂又急切的模样,眼中已然蒙上一层泪光。
“你伤得如何了?”
忽然得了安无恙的关切,温经年却愣在当场。
安无恙便又垂泪。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咱们幼时那般好,却不想后来再遇,竟这般得生疏了。”
温经年整个人似僵住一般,过了许久,才问道:“无恙可是记起了什么?”
安无恙点点头,又摇摇头。
“记起了一些,当初我身中火毒,经年哥哥你带我在山里修养的日子。”
“原来咱们旧时真的相熟!”
安无恙的话半真半假。
只当是她记起了二人关系亲密的日子。
温经年的脸上,当即似笑非笑。
“记起来,总归是好的!”
安无恙未错过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心虚。
安无恙便又张罗着地,给温经年换了院子,又吩咐管家,却宫里御医来给温经年看伤。
吩咐这一切的时候,她眉目娇羞,全然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温经年的始终盯着安无恙,面上早已经不见了原先装出来的虚假温润,反而带着更多的探寻。
安无恙却全似未发现异常,只顾着同他叙旧。
“哥哥可还记得?当初我落水,你原是不会水的,却还是跳入水中救我?”
“导致咱们两个一道被河水冲走,被困在了寒潭地下,我因着火毒,倒是舒坦了,可怜你因此伤了腿。”
“如今你的腿,可好了?”
安无恙关心地上前触碰,温经年却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急急向后退去。
“好了,自然是好了!”
“无恙,真的只记得这些?”
果然,心里有鬼的人,就是不得安宁。
“是我还应该再记得些旁的吗?若是如此,待会儿御医来了,我叫他给我头上施针,兴许能记得更多!”
“不必!”
温经年急忙出声阻拦,面色也松弛了不少。
安无恙权当未察觉异样,又笑着说亲自为他煮粥,只因为温经年以前最爱她煮的白粥。
待温经年应下后,安无恙转身,脸色骤然转冷。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看来今日这个厨房,她也必须去了。
才洗了米下锅,下人来报,晏居之来了。
安无恙差下人带晏大人去客堂候着,待她煮过粥便去。
忽而身后一凉,转身便看见晏居之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才不过一夜的功夫,晏某便只能去客堂候着了!公主倒是界限分明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