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灵！”
“书灵！”
龙母找上楼顶，看着月光下独坐的李书灵，不知为何，心中一股酸楚感涌出，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脑海中正波涛汹涌，思绪乱七八糟的李书灵感觉身上一紧，怀里一热，脑海中像是出现了一道闪电，瞬间清空了所有混乱的思绪。
李书灵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陌生的女人。
心中涌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以及一连串复杂而又简单的情感——挚爱，憎恨。
“妈！”
李书灵轻轻开口，熊利荣的心绪如坚冰逢春，融化，焕发新生。
“诶！”
熊利荣重重应下，似乎深怕李书灵下一刻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乖女儿，走吧，该吃饭了，等下饿着。”
“嗯！”
李书灵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龙母翻过低矮的墙壁，跨过房屋间的距离，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她深深看了一眼楼顶角落的红色橡胶桶，里面是龙中平饲养的中华草龟，也是他离开前的寄托之一。
李书灵熟练地打开挂在钢架上的红色塑料袋，入眼是一包屎黄色的饲料，虽然没什么营养，但也可以维持它们的基本所需。
轻轻撒下两把，看着桶里的小乌龟们摇头曳尾，小心翼翼的觅食，李书灵眼中泪光闪烁，在星光的照耀下宛若璀璨的钻石。
啪！
一滴泪水落下，在桶里荡起波澜，缓缓推开浮萍的温床，吓得小乌龟们纷纷钻入泥土中躲藏起来。
见状，李书灵却反常地笑了，温和的笑容惆怅而令人怜惜，如梨花带雨，遗憾，唯美，难以忘怀。
“好啦！乖乖，等下吃完饭再来看望它们好吗？”
龙母轻轻拉了拉李书灵的手，她也是很乖巧，放下袋子，木愣地跟着龙母下了楼。
她看着这小小的房子，洁白的墙面满布灰尘，狭窄的楼梯间，老旧的家具，斑驳的防盗网，模糊的玻璃，白化的塑料门……他居住的环境好差，跟李书灵之前暂存的“地域”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爸！”
李书灵轻轻叫了一声，刚忙完的龙父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正好，灵儿，来吃饭了！”
龙父招呼着，手中摆置着碗筷，给李书灵盛了一碗红枣薏米排骨汤。
新刷的墙面上，高高挂着两串贺联，平安喜乐万事顺，家庭和睦百世兴，底下挂着两个精致的中国结，再底下则是四十六英寸的电视播放着动物世界。
这是龙中平小时候最喜欢的节目，他最喜欢观察动物们的一举一动，自强不息，团结协作，勤劳勇敢……一种种优秀的中华民族精神被深深刻入脑海。
强忍着眼眶里涌动的泪滴，李书灵细细咀嚼着松软的排骨，馥郁的肉香裹挟着红枣的甘甜，在薏米的缓冲下一遍又一遍刺激着忧郁的神经，舒缓而惬意。
“爸，妈，我去睡觉了。”
“书灵——”
龙父一把拦住龙母，示意她不要多嘴。
“好，书灵你先去睡吧！我和你妈迟点也休息了。”
“嗯！”
哐——
李书灵重重关上房间门，龙父这才松开捂住龙母的手。
“诶！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龙母怒视龙父，龙父摇摇头，无奈叹道。
“你没看到书灵心情低落吗？孩子那么大了，少说教她两句对你没坏处。”
“啊对对对！就你惯着她。”
龙父一时语塞，不想再起真挚。
沉默是金。
李书灵躺上这陌生而熟悉的床，冰冷的触感像是破碎的心，被一股柔和的气息吸引，像火花一般，重新一点点温暖地汇聚在一起。
李书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梦里看见了陆鸣，也看见了龙中平。
她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陆鸣?龙中平?
可这个世界好像只有龙中平，没有陆鸣。
不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猛烈地砸击敌人的脑袋，眼眸通红，在报仇一般，鲜血浸染的手臂挥出残影也不愿停。
“醒醒，美女，醒醒！”
一双温柔的眼睛映入眼帘，李书灵一脸懵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家医院，xx精神病医院。
眼前是一个温柔的女医生，她正拿着一张白纸，奋笔疾书，潦草的字迹隐约可见“注意力不集中”六个字。
“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在杀敌人。”
李书灵讶异，自己怎么脱口而出?
“那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或者看见了什么？”
“我们将士死伤无数，我数不过来，但是他们一直在我耳边说救我。”
李书灵看着旁边愁眉苦脸的龙父和龙母，明明想喊他们，却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医生的话。
这位女医生将夫妻俩带到一旁的角落，面容忧愁。
“思维散漫，意志力增强，定向力差，幻视、幻听明显，被害妄想、夸大妄想存在，有伤人毁物行为，病程三年，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精神分裂症，希望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她——可能需要在我们这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医生，这还可以治好吗？”
龙母满脸担忧，是他们疏忽了龙书灵的感受才导致她变成如今的模样，哪怕自己左臂被砍伤，她也更担心书灵的状况。
“她这种初次发病——还是有可能达到完成疗程治疗后不需要药物维持的近似于正常人的状态。
不过，这个我们也说不准，实际疗效要等她完成疗程治疗才知道。”
女医生说得很委婉，既不能说太重，让家属过度担心，又要表明疾病可能存在的严重后果，让家属对于可能存在的极端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好，医生，我已经签完字了，她的东西也都带来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龙父真挚地看着医生，不敢直视旁边书灵的眼睛，怕自己眼角的泪水让书灵看见，怕她情绪波动，怕影响她后续的治疗疗效。
“医生，拜托了！”
龙母紧紧握住女医生的手，见对方点头，这才松开，跟着龙父走向紧闭的铁门，走出这个沉闷而压抑的地方。
待两人走后，女医生看向书灵。
“书灵，没关系的，在这里跟家里一样，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好吗？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书灵呆愣地看着父母离开的方向，满脑子都是自己离开了他们，该怎么完成自己心中的信念——代替龙中平好好照顾他们呢？
女医生见李书灵迟迟没有动作，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触电般的感觉自掌心传来，温热的暖流如同炁滋养着书灵的四肢百骸，与此同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姓赖，你可以叫我来医生，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小慧。”
李书灵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那是属于龙中平的记忆——赖湘慧！
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李书灵热泪盈眶，心中忍不住想要呼喊出那个名字。
“小慧——”
字字清脆，赖湘慧心中一颤，脑海中浮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时失了神。
“赖医生！赖医生！”
护工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嗯！”
赖湘慧回过神来，顿了顿，方才开口。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周秀脸色苍白，好像快不行了！”
“好，你把龙书灵带到她床上去，我过去看看。”
“嗯。”
护工应下，拉着书灵就往八号病房走去。
“跟我来，不要去好奇其他人的事，你在这最最重要的事就是管好自己。”
护工六香将书灵带到四十二号病床上，上面的被子干净整洁，床边柜子上摆放着一束蓝色的郁金香。
“那是上一位病人留给你的礼物。”
六香见书灵看着花朵愣神，耐心解释道。
“以后你就住这里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商量，我先过去看看那位病人，你自己在床上休息或者去大厅看电视、跟其他人聊天都可以，但是不能发生肢体冲突，知道了吗？”
“嗯！”
书灵重重点头，六香见她也算憨厚老实，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书灵看了看周围，清一色纯白的墙面，附带铁栅栏的窗户，花色的瓷砖，还有几个行为举止怪异或喃喃自语的患友。
“陈主任，大事不好了，这个周秀血压八十的五十，脸色苍白，嘴唇发绀，呼吸困难，明显的休克症状了，已经给她吸氧补液处理，但依旧没有好转，您看要不要转院?”
“先观察一下，我马上过去！”
嘟嘟嘟——
电话挂断，赖湘慧一脸疲惫，方才患者生命体征不平稳，她一直在床边观察，检查，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运动量也不小，属实劳累。
她依靠在墙边，感觉好像有人在观察她，她一扭头，就看见白玉在看着她傻笑。
“哎哟！我滴个亲娘嘞，你可真是个小天才，赶紧去大厅看电视，等下小天才就要放完了！”
赖湘慧挥手示意白玉走开，这小姑娘还真听得懂，老老实实就往大厅走去。
赖湘慧感觉后背有风，一回头，猛然看到书灵站在她背后，直接就是一拳飞出。
呼！
拳风破空，刚好停在了书灵鼻尖的位置。
鼻息涌动，温润的触感令赖湘慧心头一震，缓缓收起了拳头。
“书灵，以后不能站别人背后，知道了吗？”
“嗯！”
书灵应声，随即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