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急着把那妖孽打死了,先把它打服,驱使着通完山道再弄死它才是。”
猴子捂着鼻子,看着那恶臭无比的烂泥道,有些后悔的摇摇头,小声嘀咕道。
旋即,又将目光打到了一旁堵住鼻子,咧嘴憨笑的八戒身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后,透出股喜意,看着八戒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不待猴子开口,李姓老者从一路送他们至此的一众本地人中走出,上前笑盈盈道:
“几位长老无需心焦。我等早有商量,知此路难行,为报孙长老和猪长老除妖赠宝之情,甘愿发全庄五百户之力,尽起青壮,将这七绝山凿破,另开一条好路,好送长老过去。”
“莫说这等玩笑话,老人家,你当初不说了此山径过八百里?以你们之力,若无大禹开山掘道的神器,得挖到什么年月?”
猴子一眼看穿了李老的心思,知他和驼罗庄人还是舍不得他们离去,故意报出的托词罢了。
目的不过是让他们在此落脚,若真信了他们的话,静等开路,恐怕随着时间推移,路久不能成,庄民们又该劝他们建寺参禅了。
按师父说的话就是那个什么来着,哦,温水煮黑蝉!等等,是癞蛤蟆还是蚂蚱来着?
猴子甩了甩头,不再纠结这种小事,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脸色讪讪的李老后,转身将手搭上八戒肩头,凑近嬉皮笑脸道:
“八戒,现在有个天降的大功劳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
八戒看着猴子一反常态的亲热,立马警惕起来,退后一步,挣开猴子的搭肩,一手捂住腰间藏私房钱的荷包,夹住耳朵,果断摇头回道。
“嘿!你这厮!”
猴子看着八戒的反应,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后,也不恼怒,身子前倾,上前凑近,以手遮掩,在八戒耳边细语几句:
“……你也不想功劳不够,被佛祖赶出灵山吧?……这趟活做完,我下个月出去寻摸瓜果的时候,每天多给你摘一麻袋!……再给你立块碑石,记载你功劳好吧?…………”
一番轻声细语的威逼利诱之下,八戒脸上的警惕、抗拒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动摇,到了后面,甚至已经换了副面孔,咧开大嘴,主动拍胸口请缨道:
“呵呵,猴哥,你说,一会儿要干什么话吧,我今天豁出去了,统统都包了!”
“嗯,孺子可教也。”
猴子学着私塾里的老夫子,老气横秋的满意点点头后,转身看着前方的烂泥道,豪气的大手一挥道:
“好说好说,你变了大猪,拱开旧路,再让师父骑在马上,我等扶持着跟在后头,纵这山岭道有八百里,用不了几日,也就都过去了!”
“拱路啊……”
八戒听了猴子所言,抓头挠肚的看着眼前不远的烂泥道,寻摸了一会砸吧砸吧嘴略有些为难道:
“猴哥啊,这路脏些臭些,我老猪也不是不能忍,老话说得好,山里的野猪专好拱泥塘玩哩!
我如今虽修得了人身,但再干一回老本行也不算啥,就是变只大猪来,也不是甚么难事。
毕竟我老猪的三十六般变化,轻巧华丽飞腾之物,委实不擅,只这些既大又拙的,信手拈来。
可我有言在先啊,这身体变得大,肚肠越发大,你要我拱路,总得让我吃饱了吧?这吃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干活?”
“猪长老勿忧,我们都带得有干粮果品,烧饼面食在此。本是要给开山的青壮劳力食的,如今长老既需要,我们且都拿出来,凭长老受用就是!若是不够,我们还可以再着人回去做饭送来。”
李老本还遗憾自己和庄子里老伙计们昨天想到半夜的“良计”未能得施,如今听了八戒缺粮怕饿之事,忙热情的挺身而出道。
他们虽然很想留几位长老在此建寺传承,可若是长老们铁了心的要走,他们蒙受大恩,也自当竭力相助!
“好好好,暂且不用回去,你们把吃的都摆出来堆一起,先让我家师弟吃了好办事,若是不够,到时再说!”
猴子对主动出手相助的驼罗庄人点点头,满面带笑的指挥道。
而待到送行的七八百人将身上的干粮吃食堆到一处,垒成一座小山包,八戒也大咧咧的将身上的衣服脱光甩给猴子,手里的钉耙丢了扔给沙僧,捻着诀,摇身一变,迎风暴涨成一座山大的野猪!
嘴长毛短半脂膘,尖锥拱鼻尾巴摇。黑面环睛如日月,圆头大耳似芭蕉。白蹄四只高千尺,剑鬣长身百丈饶。
一口将那那堆成小山包的食物吞掉,八戒张开拱鼻长嘴,瓮声瓮气又如滚滚雷声的喊道:
“师父,猴哥,老沙,跟上啦!”
“师父,上马!”
看着八戒变化的大野猪低头拱开了累累堆积的烂泥道,猴子忙将陈启搀起,扶上马鞍,又和沙僧一同脱了鞋靴扔在行李上,卷起裤腿,挑担跟上。
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招呼声身后正惊叹的驼罗庄民道:
“诸位若有心,还请再多送些饭食来予我师弟!他这般个子,恐路半就饥了!”
…………
“嗯,对对对,就是这块,师父随便使劲,我老猪皮厚实,吃得住……哎呦!猴哥,你踩我脚作甚?”
“呵,我还以为你皮厚实呢!”
猴子对着明显飘过头的八戒瞪了一眼,这才收回毛脚,重新靠回热乎乎的石壁上,舒坦的眯上了眼。
而八戒哼唧了两下,也知道这泼猴头惹不起,将腿盘起,脚藏好,趴向前方的石壁,舒舒服服的继续享受着来自自家师父的“服侍”。
咳咳,别误会,眼前的一幕不是别的,只是陈启在帮八戒“搓澡”罢了。
事情还要从先前的七绝山烂泥道说起。
那一日,八戒化作山猪,在山岭烂泥里,硬生生拱出了一条大道,陈启骑在白龙马上倒还好,脚不沾地,在小白龙一路小跑下,轻轻松松的跟上了八戒的步伐。
也就猴子和沙僧苦一点,一脚高一脚低的光脚踩在臭泥里,拿丝巾遮着鼻子,还得挑着两担子行李,紧紧跑在陈启左右。
而这一走,就是好几天的不眠不休,陈启困了都只能伏在马背上勉强入睡,八戒猴子他们更是不停脚,急急而奔,只为早日出了这烂泥道。
也多亏了八戒在前面拱开后,这臭泥的味道就有所削减,否则就是骑在白龙马上,陈启也得晕他吐他个好几回了。
中间的时候,倒是有驼罗庄的青壮赶上,骑着马,赶着骡子马车,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只为依约将那十几石的干粮面食奉上。
陈启一行人也是被他们的诚心感动,好好道谢一番后,将其送入了八戒肚中。
八戒有了这批饭食止住肚饥,更添了几分力气,在辞别那群送饭的好心庄民后,加快了步伐,最后,终于赶在今日太阳落山前,拱出了七绝山地界。
又再寻了条小河,一同下河清洗完身子,好好去了番身上的臭气后,猴子也遵守承诺,在那山岭小道前,立了块石碑,上面按照荆棘岭惯例,刻上了八戒化作大猪开路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后面跟着的不仅仅是陈启几人,还有一大群箪食壶浆,手提肩扛粮食的普通百姓——那自然就是驼罗庄人了。
由于这次是猴子刻画,人物形象什么的,相比与上一次,要“精致”许多,很多细节也都刻画到位。
譬如骑马的光头和尚脸终于能看了,胯下的宝马也显得极为神骏,一看就是匹神马,而不像上一次,让人观之,是马是驴都分不清……
碑上还刻了这条“新路”的道名,那是由八戒想了想后,咧嘴提出来的:稀柿胡同。
嗯,陈启深切怀疑,八戒心里想刻的,绝对此“柿”非彼“柿”……
下面还有两行小字:
驼罗庄客回家去,八戒开山过同来。
师父三藏乘白马,猴哥沙僧挑担追。
…………
按理来说,开过了路后,一行人扎营生火后,就应当吃完饭去睡觉,以准备应付明日的西行之路。
只是陈启在篝火前,看到八戒皱着眉,老是时不时的抬起胳膊到处乱嗅,以及猴子那穿回鞋子的双脚,也是有些不适的在地上扭来扭去……
心知怕是那布满烂臭柿泥的山岭夹道给了两人比较“浓厚”,“有味道”的心理阴影,寻思一番,便提议拉三人一同泡个热水澡
——寻一块大青石凿开,掏空大部分石材,就留下不厚不薄的一层外壁,形成类似浴缸的形状。
再拿水冲洗干净后,加入清水,下面烧上木炭,加热保温到刚刚好的程度,大家就可以一起泡澡啦!
或者说,一个极为简陋的人造温泉?
不过别看看上去很一般简陋,反正师徒四人还是挺满意的,甚至要不是猴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八戒,这呆子估计就在麻溜的脱光衣服后,直接跳进去了。
强制让这呆子好歹穿上了一条短裤,同样穿着素白麻布裤头的猴子,沙僧两人才躺进这座石制大“浴缸”,眯着眼享受起这场别样的“热水澡”来。
而陈启念在八戒这几日开路的不容易,便暂时没跳进石缸,只拿了路上拾来保存的皂角,包袱里沙僧做的毛刷,给八戒好好的搓了个澡。
嗯,这就是八戒惨遭猴子踩脚的来龙去脉啦。
陈启对面前两兄弟的打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在帮八戒刷完背部后,搁起刷子,走到猴子身后,用皂角涂抹起毛茸茸的猴头。
“师父?”
猴子“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不解的看向陈启道。
“顺手帮你洗个头吧。”
陈启笑眯眯的掬起一捧热水,浇在猴头上道。
不止八戒辛苦,猴子也辛苦了呀。
“嘿嘿,师父。”
猴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也没抗拒,端正坐好闭目,任由陈启将他的猴头打湿,上沫,搓洗后洗净。
而猴子和八戒都享受到了“特殊待遇”,陈启自然也不会忘了老沙,走到沙僧身后,帮这位“大胡子”,好好做了套“护须套餐”后。
陈启才感到功行“圆满”的吐出一口气,满意的换上一条短裤,同样舒舒服服的泡进了石缸。
“嗯?”
刚刚闭目靠好,感受热腾腾的洗澡水将身上疲劳尽皆泡去的陈启,发现有人在轻轻的拉他,睁开眼一看,不是同样拿了皂角、毛巾、刷子在手的猴子三人,还能是谁?
“师父,我们也来帮你洗洗吧!”
猴子,八戒,沙僧脸上皆挂起笑容,对陈启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示意道。
“这……”
陈启愣了愣,没由来的心生一阵欢喜,正要欣然答应,就发现对面三个徒弟的脸上齐齐变了色。
?
陈启心中刚升起疑问,就听对面三人齐齐抬手,惊慌阻拦道:
“白龙马,你不要过来啊!”
“噗通!”
好像已经迟了……
看着白龙马“噗通”一声出现在石缸中心,溅起一大滩洗澡水,与缸下的木炭发出“嗤嗤”碰撞声,以及将猴子三人死死挤到了侧边堆在一起……
陈启看着马嘴里叼着的长柄木刷,一脸兴奋晃头的白龙马,失笑的摇摇头,主动接过刷子替白龙马刷毛。
是了,难怪刚才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忘了小白啊。
…………
海榴舒锦弹,荷叶绽青盘。两路绿杨藏乳燕,行人避暑纷摇扇。
西行的路一直在延伸,自过了“稀柿胡同”后,时光匆匆,又自气候温柔的春天,来到了炎炎酷暑的夏日。
陈启一行人,也跨出了渺无人烟之所,逐渐路遇行人村舍,直到这一日,撞见了又一座繁茂城池。
“又至一城矣,此城高大形盛,莫非又是一国都城乎?”
驻步停看,伸手搭了个眼帘,陈启看着远处那城墙连绵不绝,城头插满黑色字样杏黄旗帜的城池,心生感慨道。
只是离得遥远,那旗帜也被大风吹的翻飞,以陈启的目力,根本看不清那旗帜上所写何字,也因此,对那大城的信息一无所知。
“师父,是朱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