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话的时候,吴彬大声朝单良喊道:“动手!”
单良叹了口气,从腰间抽了一把刀,或许是我比单良快,也或许单良有别的目的,在吴彬愣神时我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
“单良!”
见单良没有动手,吴彬眼里也终于有了恐惧,他想伸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子,却被我一脚踩住了手腕。
我并没有理会吴彬的哀嚎,而是转头看向了单良。
单良擦了擦手里的刀子,轻声道:“你随意。”
我点了下头,低头看着正在咬我的腿的吴彬问道:“我不疼,疼吗?”
吴彬被通红的双眼吓到了,他哆嗦着说道:“你……你这个疯子……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我是你奶奶的侄子……”
“我知道,我不会杀你,但你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扯她的头发对吧?”
“你……你要做什么?”
我蹲下了身子,笑着说道:“忍着点儿哦,我不怕疼,你也别怕。”
说完后我带着笑容捂住了他的嘴,高高举起了石头用力砸了下去,但没有预想中的哀嚎,也没有鲜血,石头砸在了离他手指只有不到十公分的地面上。
虽然手指没有断,但吴彬却被吓傻了,他呆呆的看着我,身子底下还流出了一滩带着骚味的水渍。
我把他踹到了一旁,回头看着单良轻声道:“他没用了,如果我倒下了,你也不要动他,可以把他送到国外。”
单良点了下头,笑着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不想死?”
“没人会想死。”
“确实,如果我倒下了你就带苏朝露走吧,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换个名字重新生活,就当咱们已经死了。”
“不自信吗?”
单良哈哈笑了下,轻声道:“算是吧,你刚才的眼神吓到我了。”
“那开始吧,记住打人不打脸。”
“动刀子吗?”
“我不用,你随意。”
话音刚落,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但我却没听清苏朝露说了些什么。
我也没去问,而是盯着单良走到了苏朝露身旁,在她的注视下弯腰从戏袍上撕下了一绺布条盖在她的眼头上挡住了她的眼睛。
等我转过身后,单良已经拿着刀冲了过来,吴彬似乎不敢去看,抬手捂住了眼睛,但还是留了一条缝。
在狭窄的缝隙里,吴彬看到了让他难忘的一幕。
我并没有去躲那把刀子,而是伸手紧紧握住了他拿刀的手,鲜血顺着虎口滴落在了地上,在单良愣神那一刹那,我另一只手紧握着石头用力砸向了他的脑袋,却被他挡了下来。
单良说的确实没错,他的确有实力让我留在山上,但他却没想到我根本不怕疼,也没想到我的力气为什么会这么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快,我手里的石头还有他手里的刀子在缠斗中已经不知道掉在了哪儿,到最后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给我一拳,我给他一脚。
此刻除了头顶高挂的月亮,在吴彬眼里只剩下黑色和红色。
黑色的是夜,红色的是我们的鲜血还有苏朝露身上的戏袍。
等一个身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后,吴彬也终于回过神来哆嗦着想要往下山的方向爬,虽然他知道站着的那个人已经没了力气,但他没勇气去面对任何一个人。
但是那道身影却踉跄着走到了他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借着昏暗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张满是鲜血的面孔,还有一双血红的的眼睛。
我伸出了手,指着苏朝露说道:“去……去松开她,带她回家……”
吴彬愣了一下,看了眼旁边还在喘着粗气的单良,犹豫了片刻颤抖着身子爬到了苏朝露身旁。
可是那哆嗦不停地手根本解不开绳子,或许是苏朝露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了力气,她晃掉了脑袋上的红布,皱眉看向了我。
这次眼里没有凄凉,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单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或许是一直有赴死的决心,他强撑着站起了身体,朝我冲了过来。
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来不及,吴彬解开了绳子,但是晚了,晚到我还没去问问苏朝露疼不疼,晚到苏朝露刚伸出手我就被单良拽着消失在了护栏边,晚到她还没有去问我的脸上为什么带着笑容。
这个世界好像又颠倒了起来,我好像看到了脚下是一片星空,看到了穿着淡蓝色长裙的温晚朝我跑了过来,看到了穿着红色戏袍的苏朝露,看到了黑色的陈墨,看到了张时他们,甚至还看到了被我紧紧抓着的单良,但唯独没有看到周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了眼,但是大脑一片空白,缓了好一阵儿才轻声问道:“下雪了吗?”
苏朝露抱着我点了下头,犹豫了片刻还是用戏腔说道:“下雪了,下雪了……”
“你骗我,你最爱骗我了,那不是雪。”
说完后我扭过了脑袋,在看到那个愿意帮我的男人后又回过了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是新年的烟花,是起雾了,是我看不清了……”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苏朝露把脸贴在了我的脑袋上,用着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是你看不清了,是你糊涂了,你糊涂了大半辈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看清呢,好好歇歇吧,我看的清……”
……
常青的名字再次消失了,但这并不影响太阳东升西落,也不影响普通人用力生活,但这一个月却影响了很多和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人。
常年待在剧院里的苏朝露走出了剧院,身后跟着一个眼角下带着伤疤的男人,还有一个额头别着清粥发饰的姑娘,只要有人想接近,男人就会马上挡在她们身前。
远在威海的张时离开了公司,换上了洁白的衬衫住在了常青的院子里。
徐木丢掉了画板,穿着白衬衫坐在办公室里拿着一个屏幕碎掉的手机不停地拨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
许诺依旧抱着笔记本坐在屋顶上,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屏幕上的字删了写,写了删,脚边还放着两块算命的石头。
简单也不再是懵懂的少年,在一声声简总和王主任他们的帮助下坐进了曾经属于我的办公室。
济南城里也多了很多从京城里来的人,他们骑着摩托,带头的是载着张景的赵桑,还有穿着风衣的温晚。
还有很多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当藏在某个角落的木雕发出声音后,他们就像白色的乌鸦,默默注视着别人的苦难。
而姜江呢……
他离开了学校,穿上了红色的戏袍,脸上涂抹一层厚厚的胭脂,每天下午都会出现在段荣的小区门口唱歌,而在他的身后,则是背着吉他的陈墨,在陈墨身后,是在默默守护他们的叶青。
段荣……
他坐在一间黑暗没有光亮的办公室里,默默打开了我给他的那个网站,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点击了开始游戏。
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游戏,屏幕里只有一棵树。
那棵树散开了枝叶,每过一秒天气就会变换,那是四季更替。
但叶子永远不会掉落,只有仔细看去时,才会发现少了春天。
没人知道是他少了春天还是我少了春天,就连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他,也一定不是我,毕竟此刻的我正弯腰拿着一根细铁丝,钻研门上的那把锁到底该怎么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