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辞舟的话伴随着惊雷落下,窗外的闪电映在窗户上,有如一张魔爪紧紧地扒着窗户,下一秒就要破窗而进。
“不可能吧,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都是家里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众人神色各异,全都被震的立在原地。
阮尽欢垂下眸子,有多少是真的震惊,又有多少人是装出来的,大家族里人的演技都可以直接搬上舞台了。
就这两人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敢问到明面上来,多少都是听到了风声,无非就是厉辞舟将人藏的严实,没能给人窥探的机会。
但现在,倒是一个一个一无所知的样子。
厉荣富的反应最快,他三两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厉春意的脸上,一点没留手:“你……你……你自己说,这是不是真的?”
周远南下意识地将人扶住,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厉春意穿着宽大的外套,挡住了已经有些微凸的肚子,因为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她看着还圆润了不少。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并没有朝着怀孕这个方向想过去。
毕竟,她已经一把年纪了。
厉春意捂着脸,沉默。
长达大半年的监禁,无人交流的恐惧,磨去了她身上原本那些嚣张的棱角,似乎连开口都变成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厉荣富脑门直跳:“你哑巴了,说话啊!”
尽管早就已经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大女儿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
杀人是犯法的,这话听来搞笑,不爆出来,那自然都相安无事,可一旦……更何况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人,是厉辞舟。
厉家的几个兄弟都很沉默地站在厉辞舟的身后,早在审判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大家族,尤其是像厉家这种底蕴深厚,旁支甚多的,内斗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算他们亲兄弟之间,那也是有争有夺,可这并不代表可以任由旁人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厉春意冷笑了一声,随即跟疯狂一般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都是知道了。”
她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比受刑还难受。
厉荣富震惊地看着她:“你真的……”
厉容秀同样看着周远南,她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沉下脸,看着这个跟前夫一起生下的儿子。
“证据呢?”
其实这个时候,说证据无非就是垂死挣扎,厉辞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他已经是厉家话语权最高的人,这种事情都能弄错,这个位置也就到头了。
厉辞舟又招了招手:“早知道姑姑会这么问。”
五花大绑的卓方术被推进了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究竟是谁抓了他。
满屋子的人全都凝视着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男人。
厉容秀:“她是谁?”
厉辞舟垂眸看着他,侧头看向阮尽欢,阮大师指尖翻转着几枚铜钱,蹲下:“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吧。”
卓方术的目光落在那几枚铜钱上,被厉鬼包围啃咬弑杀的情景再一次涌上心头,衣服下藏着的伤口一阵阵灼烧着。
他下意识地瑟缩,颤声道:“是你。”
无论如何,他也难以想象,那个将他给围困的高手,竟然是眼前这个看着跟学生一样的小姑娘。
阮尽欢抛了一枚铜钱,用另一只手借住,在他眼前摊开:“是凶是吉,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
那一刻,卓方术有种被人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阴冷异常,好像眼前这个,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女孩,而是催命的阎王。
他向来审时度势,连忙说道:“我说,我说。”
接下来,整个屋子里的人就跟听了什么玄幻的故事一样,前因后果,全都摊开。
“所以,爸上次心梗,根本不是因为意外,是因为你们。”
厉江陵怎么都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他是家里的老大,可在厉辞舟拿到所有的之前,他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有时候,不怪老爷子对他们恨铁不成钢。
在场众人沉默了好一阵,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离谱中又透着诡异的手法。
厉辞舟将所有人的反应全都收入眼底,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身旁人的手。
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一并掐死就好了。
惊雷再次轰隆而下,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猝不及防地落下,噼里啪啦地冲刷着老宅,击打在玻璃上,惊醒了被真相给干沉默的人。
厉荣富知道这件事情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最终只是拄着拐杖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厉辞舟:“杀人未遂,该怎么判,自有法律来定夺。”
他是个守法的人。
厉荣富嘴唇颤抖,他总共就只有两个女儿,难道真的要不管她们?
“没有别的方法了?”
厉辞舟诡异地笑了一声,眼神落在厉春意的身上:“有件事情,还得跟二叔和小姑单独聊一聊。”
众人不解的目光里,几个人去了书房。
“这是要聊什么?”
“私下解决吧,总不能真的将他们两个给送到牢里去,那样不是会影响公司的声誉。”
“声誉?你看厉辞舟是在乎这种东西的人?”
众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结束,因为紧接着书房里传来了震怒,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厉荣富晕了过去。
救护车十几分钟后带着人走了,一并带走的还有厉春意。
一场闹剧伴随着初夏的阵雨慢慢停歇。
只是,厉春意被带走的时候,似乎发了疯,大笑着看向厉辞舟:“短命鬼,你是被诅咒的短命鬼,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我等着参加你的葬礼,厉辞舟,你不得好死。”
话没说完,就被阮尽欢满脸冷意地给一掌劈晕了:“等你活到那天,再说吧。”
至此,厉辞舟成为了厉家真正意义上说一不二的人。
……
暴雨过后的天气带着些许凉意,回去的路上,厉辞舟有些疲惫地靠在后座上,一只手握着阮尽欢的。
他想起众人惧怕的眼神,有那么一丝犹豫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太狠了。”
阮尽欢一只手弹了弹他的脑壳:“你在说什么东西,要是没有发现那个阵法,出事的可就是老爷子了。”
厉辞舟也是失笑:“我知道,就是觉得,人心很奇怪。”
哪怕是活到他这个程度,见惯了商场厮杀,人心冷暖,还是会觉得人心捉摸不透。
阮尽欢歪过身子,干脆倒在他身上:“有功夫想这个,倒不如想想卓方术那个时候,向谁求助来着,不是留下了电话号码。”
厉辞舟:“查过了,是个虚拟号码,没办法追踪对方的身份。”
阮尽欢凝神沉思:“卓方术说他是贪图厉家的财产,所以才会主动找上厉春意,接近对方,但有钱人又不止咱们家,怎么一下子就定了这么高的目标。”
海城有钱的权贵太多了,哪怕不是这么贪心呢。
厉辞舟:“所以,你觉得他背后还有人。”
这个猜测,他们之前就有,不然卓方术一开始怎么能逃的这么迅速。
阮尽欢:“我不是担心他背后有人。”
她担心的是,背后这个人冲着厉辞舟来的。
厉春意临走前那狰狞的诅咒,好像笃定了厉辞舟一定会出事一样。
因为她的到来,剧情早就已经不是书中的模样,她也改变了厉辞舟的体质,不存在什么身体不行病死的状况。
那到底会因为什么?
农历七月,算算时间,不到三个月了。
厉辞舟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抬手学着她在对方脑袋上轻轻地弹了一下:“你怎么也一副苦瓜脸的样子,兵来将挡就好了。”
“还是说,阮大师,你护不住娇弱的我。”
阮尽欢扑哧一声:“护你还不是轻轻松松,谁能从我眼皮子下面对你出手,那我就扒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
厉辞舟:……
倒也不必。
比起担忧这个,阮尽欢更担心的是她的期末考试。
倒不是说一窍不通,只是上学期厉辞舟那个卷王给她拿了那么高的分,这要是考的太差,怎么对得起她学霸的头衔。
然后,接下来一整周的时间,阮尽欢的空余时间都贡献给了图书馆。
不得不说,有时候气氛很重要,图书馆安静,大家都在卷,不知不觉就沉浸了进去。
阮尽欢脑子聪明,当她一心去学一门课程的时候,会有一种过目不忘的能力,学习效率特别高。
这大概就是生死线被逼迫出来的潜力吧。
值得意外的是,期末考试这段时间,阮茵茵竟然也没有来骚扰她,就连之前去教室找过她麻烦的周婉也消失不见了。
阮尽欢乐得自在,一心全都扑在学习上,堪称废寝忘食,睡觉恨不得都在背诵。
就在这种强烈的意志下,她成功地通过了期末考试。
暑假就这么悄然来到。
听着树上的蝉鸣,阮尽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的光景了。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时间竟然如此漫长的感觉。
大三一过,很多人就开始考虑未来的事情,实习或者考研,总有条路要走。
阮尽欢从前没上过大学,对于就业这个问题还真没思考过。
她以前就不缺钱,倒也不是完全不缺,小的时候还是度过了一段自认为艰难困苦的时候,后来能接到委托以后,就再没愁过钱的事情。
现在也一样,听到萧梁问她有什么打算的时候,阮尽欢着实愣住了。
萧梁才大二,但他已经有了规划,也打算暑假的时候去朋友的公司试一试。
因为又接了一个cosplay的角色,就找上了阮尽欢,看她还有没有兴趣再做个兼职。
其实也没指望她能答应,毕竟人家的身价摆在那里,纯粹抱着一种试试的态度找过来的,她的形象特备符合这次剧本的人设。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聊起了这个事儿。
阮尽欢听到职业规划的时候,静静地沉思了那么几秒:“目前没有想法。”
萧梁叹气:“也是,以学姐的本事,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情才是。”
毕竟,也没谁能徒手捉鬼,更不用说她背后还有一个大佬,即便是在海城横着走,那也没人敢拦。
他这个问题真的是多余了。
萧梁将找人的原因说了一遍,然后不出意料的被拒绝了。
阮尽欢:“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个时间我没空,要出一趟远门。”
萧梁摇摇手:“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没时间也没关系。”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咖啡还没喝完,门外就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阮尽欢眼神一亮,唇角不自觉地就弯起了,隔着玻璃看向外面。
萧梁有些羡慕地看着她,别人都说学姐高冷,可当她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却是另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也只有这样的大佬才能配的上学姐了吧。
阮尽欢站起身:“舟舟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回见。”
萧梁站起身想送送她,眼前的人已经飞快地推开门跑出去了。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厉辞舟从车里出来,亲手打开了后座的门,一只手护在对方的脑袋上,动作轻柔地将人送上了车,然后自己走到另一边坐了上去。
身居高位还能为了爱人弯下腰,这才是真男人吧。
这样的爱情可真令人羡慕。
萧梁喝了一口咖啡,觉得酸溜溜的。
车里开了空调,一进去就凉快多了。
阮尽欢想起刚才那个问题,觉得厉辞舟在这一方面会更了解一点,咨询道:“周围的同学都在做职业规划,你说我要不要也搞个公司实习一下。”
“下学期可是有实习计划的,学校需要一份实习表格。”
厉辞舟沉默半晌,有些不解:“我的公章,你是用着不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