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眠安抚的拍了拍商镜黎的肩膀,笑着开口:
“ 万事不还有我这个星使在?你筹谋多年、定能报当年之仇 ”
商镜黎擦了擦眼泪,眸底一片晦暗:
“ 唯有死的比父王母后还惨烈、才能告慰逝者在天之灵 ”
仓眠轻叹一口气:
“ 万幸当时那暗卫,带着你找到我、有你父王留下的依仗、才能让你得以生存 ”
“卿越老头也是个好皇帝,听着我挑明身份反而把你收下了 ”
“ 就是不知道沼王他们俩能不能认出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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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暗卫带着他一路逃亡、走到摘星阁暗道相连的一处荒宅,外表看似破烂不堪、内里却金碧辉煌大有乾坤。
暗卫扣动墙上纯金波斯猫机关,相连的摘星阁内:
仓眠身着一袭月白流仙锦缎如意纹长衫,本在悠闲磕着瓜子,听着异动心知有变,闪身走到书架暗格后,扣动机关走进隧道。
出来后、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渊镜黎,以及被暗卫抱在怀中的那个幼童。
幼童全身通红,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小脸上泪痕已干,一双小手死死揪住暗卫的衣角不肯松手,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暗卫轻轻将他放在长毛地毯上、单膝跪地叩首:
“ 恳请星使大人相助、护住先皇唯一一丝血脉 ”
仓眠皱眉:
“ 只剩小镜王了吗?为何不早赶来?”
暗卫更加愧疚:
“ 都是属下们过失、多说无益、暗卫五千人、如今仅余不足一千,恳请大人指引明灯 ”
仓眠一把将渊镜黎抱起,转身走向那张血玉而制的暖玉床上,床前紫檀木雕花多宝阁内藏着瓶瓶罐罐,从中挑出瓷瓶,倒出一枚纯白洁净丹药、强行塞入渊镜黎口中。
随后面无表情说道:
“ 渊临有五十万大军,若你们留在南梁唯有一死 ”
“ 先皇曾留下六万影卫,乃是为防不测准备、一直放在本大人手中,可惜最后还是没用在自己身上 ”
“ 等小镜王醒来,你们其余人随我一同去中原,你叫什么?”
暗卫跪地叩首:
“ 小的得先皇赐名穆坚!可 ···· 小镜王与中原人样貌迥异、去了中原岂不是更加危险?”
“ 何况中原人生地不熟、如何生存?”
仓眠紧紧瞧着渊镜黎、淡声开口道:
“ 中原皇帝五年前曾得本大人一枚丹药,用来保他性命无虞,他曾允诺、若有需求尽管去找他 ”
随后冲着屋内喊道:
“ 河江!”
年岁尚小的霜星出现在几人面前,拱手行礼道:
“ 大人 ”
仓眠淡声说道:
“ 找找法子、把他这眼睛和头发变得和中原人无异、至多五天时间、就要前往中原 ”
霜星(也就是河江)躬身领命:
“ 属下明白 ”
仓眠冲着穆坚解释道:
“ 本大人跟渊临说、现在正在闭关,若施展轻功入中原、来回也需要半月,眼下城中还在搜寻、只能是越快越好 ”
穆坚点头叩首:
“ 属下听从星使大人吩咐 ”
·····
就这样、五日后变得跟常人无异的渊镜黎、跟着众人出发前往中原。
风尘仆仆赶到大昭行宫的时候,商卿越正坐在院里喝茶,瞧见一行人当即一口茶吐出来。
行宫侍卫纷纷举起佩刀面向众人:
“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大昭行宫!”
仓眠摘下面罩,商卿越眯起眼打量、随即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紧接着面露感激开口:
“ 雷先生来了!”
他那时行走江湖的名字就是雷牙。
仓眠摆摆手:
“ 陛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此番乃是有求于您 ”
商卿越自坐席起身、笑眯眯开口:
“ 先生但说无妨、当年应允了先生、只要不损害我大昭子民,都可应允 ”
仓眠听着此话、微微眯起双眼打量商卿越、虽年迈却精神良好,随即语出惊人道:
“ 你缺不缺儿子啊?”
商卿越呆愣片刻、茫然眨眨眼:
“ 啊?”
仓眠也没兜圈子、从穆坚怀里接过渊镜黎,一把放到商卿越怀中:
“ 陛下是明君、在下也不讲虚的,他是南梁先皇幺子——小镜王渊镜黎 ”
“ 南梁先皇是位明德仁君、三年前也有恩于大昭,日前被亲弟弟篡位,现下只余他一个活口 ”
“ 在下也不是什么雷牙、吾乃南梁星使大人仓眠 ”
“ 曾夜观星象、此子为南梁二十一年后新君、陛下爱民如子,护佑此子平安、可保南梁与大昭千年无忧 ”
商卿越一双浑浊的眼爆发精明,瞧着怀中熟睡幼童、眸光深思。
良久后叹口气:
“ 朕曾说过、只要不损害大招子民都会应允,星使大人如此坦诚、朕也不会恩将仇报 ”
“ 渊轻筌是个好后生,也曾对朕有恩、又有大人您的恩情在、既如此,他以后就叫商镜黎 ”
“ 是我商卿越的小儿子、大昭的皇子 ”
仓眠拱手作揖:
“ 谢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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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冷笑:
“ 认出就杀了、有何顾忌?”
随后起身、一个纵身隐进月色。
仓眠眯起眼、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摇,躺在树干上欣赏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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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就来到五天后——
一大早青黛青雅就收拾好了两个大包袱,此刻在正院等着主子跟大长公主说话。
商玉婉忍不住叮嘱:
“ 虽说是去法华寺、佛门之地,也不用每日吃素,只管去外头吃饱了再回寺里 ”
“ 你自小皮肤娇嫩,锦被可带了?衣裳带足了没?”
青雅在后头捂嘴偷笑:
“ 公主您就放心吧、代妈妈一早就准备好放在轿子上了 ”
“ 郡主就去十日、四国庆典前就回来了、您不必担心 ”
商玉婉嗔怪看了眼青雅,随后拉着南向晚的手嘱咐道:
“ 十日也不成啊、可得注意好身体,早点回来陪本宫、知道了吗?”
南向晚笑着安慰道:
“ 曾外祖母放心、晚儿定好好照顾自己、再早些回来陪您 ”
商玉婉看了看时辰、拍拍南向晚的手说道:
“ 行了、眼下都巳时了,走吧 ”
南向晚起身盈盈一拜:
“ 晚儿走了、曾外祖母要按时喝药 ”
商玉婉笑眯眯点点头:
“ 去吧、早去早回 ”
··········
郡主规仪的水烟红金丝软轿、上头悬挂着些许琉璃紫金铃铛、随着车夫一扬马鞭、风一吹带起阵阵悦耳轻响。
今儿个天气凉爽、阵阵凉风袭来、拂去不少热意。
马车内:
青黛笑着开口道:
“ 快三年没见着着师太了,真是有些想念 ”
青雅也点头附和道:
“ 是啊、自上次一别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知道师太后来都去了哪儿 ”
南向晚面上也带着笑:
“ 等到了法华寺就知道了 ”
···
装饰精美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沿着道路徐徐前行,目的地乃是京城之外十里远的法华寺。
到达那里,必须先穿过城门,按照常理来说,这城门口每天都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乌泱泱的人群挤作一团。
然而今日,此处却是一片萧条冷落之景,与往日的热闹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见那厚重的城门敞开着,而在城门的两侧,则静静地停放着许多顶轿子,就如同它们也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还没等马车行至城门口,守卫士兵便远远瞧见了挂有华阳郡主徽记的软轿。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去。
待到近前,为首的一名士兵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道:
“ 末将参见华阳郡主!给郡主请安!”
听到声音,车夫赶忙拉紧缰绳,让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随后,只听得车厢内传来一个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音:
“ 起来吧,不知拦下本郡主所为何事?”
士兵拱手行礼、面带歉意:
“ 叨扰郡主、今日楼兰使臣进京,约莫再有半炷香的功夫就要进城,为防冲撞郡主 ”
“ 还请郡主在此地稍歇片刻,等大军过关再行出门可好?”
良久、青雅掀开轿帘、神色冰冷:
“ 我家郡主说了、既是使臣进京、自该为大军行个方便,不知我家郡主停在哪儿比较好?”
侍卫大喜过望、忙拱手说道:
“ 郡主宽厚、还请车夫随末将过来,东面空位不少、等大军过境,定叫郡主先行 ”
随后青雅和青黛二人出来,左右跟着轿子走向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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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之后,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犹如万马奔腾由远及近。
守城的侍卫们早已严阵以待,他们挺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
当看到那支队伍逐渐靠近时,其中一名侍卫高声喊道:
“ 恭迎楼兰二位公主——念宁公主、念阳公主,携使臣入我大昭朝贺!”
他的声音洪亮而悠长,在空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随着这声高喝落下,大批骏马如潮水般向着城门涌来。
为首的是一位少年,只见他身穿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色盔甲,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那身盔甲精致无比,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彰显出他高贵的身份。
少年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那匹马膘肥体壮,四肢强健有力,每一步都踏出坚实的蹄印,它昂首挺胸,鬃毛随风飘动,霸气十足,仿佛天下间没什么能够阻挡它的步伐。
再看那少年,生得一副好皮囊。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散发着阳光般的活力,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璀璨如宝石,鼻梁高挺如山脊,嘴唇微薄却紧紧抿着,神色肃穆而威严。
他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握着缰绳,驾驭着胯下的宝马,宛如战神降临,很显然、他就是那位少年将军——魏蚺莛。
在魏蚺莛的左右两侧,分别跟着两位将军。
这两位将军同样英姿飒爽,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头发微卷,如波浪般自然垂下,更增添了几分不羁之感。
身上穿着黄色的盔甲,从他们的气质和装备可以看出,这两人显然是楼兰派来护送公主入京的将军。
而在这支队伍的后方,则是一层又一层的护卫。
这些护卫们个个精神抖擞,手持长枪短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在众多护卫的中央,护着一顶华丽无比的金丝软轿。
这顶轿子通体靛青色,如同深海之蓝,给人一种神秘而高贵的感觉,轿子的上头绣着楼兰王室的独特图腾,图腾线条流畅,色彩斑斓。
轿帘上则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绿松石,那颗绿松石晶莹剔透,碧绿欲滴,宛如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众多轿子掀开一角、好奇打量来往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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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蚺莛身姿矫健地从高大威猛的战马上翻身而下,一身红色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骄阳如火。
只见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份红色的通关文书,然后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其呈递给守城士兵。
拱手说道:
“ 本将正五品建节将军——魏蚺莛,此次身负皇命,归京护送楼兰王女进京,烦请大人查验 ”
守城士兵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他连忙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那份象征着权力与使命的文书。
同时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嘴里忙不迭地道:
“ 将军言重了,这可真是折煞末将!”
说着,便开始认真查看起文书来。
片刻之后,守城士兵抬起头来,满脸堆笑地对魏蚺莛说道:
“将军放心,这份文书毫无异议,请将军速速进城吧!”
得到放行许可后,魏蚺莛微微点头示意,转身正准备再次跃上战马之时,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沙尘,如黄龙般滚滚袭来。
魏蚺莛猝不及防之下,被扬起的沙尘迷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伸出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眼眶,试图缓解眼部的不适。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水烟红软轿也未能幸免,被狂风吹得掀起了大半帘子。
透过半开的轿子门帘,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名女子。
身着一袭姜黄色的杭绣素面暗花百褶曳地裙,裙幅宽广如流水般自然垂落;
面容堪称绝美无双,肌肤胜雪,眉若远黛,双眸犹如深邃的湖水,顾盼之间流露出一种倾国倾城的风华绝代之姿。
然而此刻,这位佳人微眯起美眸,秀美的眉头轻轻蹙起,显然也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见此情景,坐在女子身旁的侍女急忙上前,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地为其吹拂着眼睛,生怕弄疼了主子。
疾风所带来的不、仅只有恼人的风沙,还有那位少年将军悄悄变红的耳尖、以及愈发急促的心跳……
······
魏蚺莛忙问方才那将士:
“ 那顶水烟红郡主规仪软轿上是何人?”
小将微眯双眼、打量片刻后笑着抱拳行礼道:
“ 那是咱们华阳郡主、荣阳侯与阳城县主的嫡长女——南向晚 ”
心脏停止跳动、怔愣片刻有些苦涩:
“ 原来 ····· 是太孙妃 ····· ”
他虽远离京城多年、但是他知道两人订婚之事。
小将噗嗤一笑、答疑解惑道:
“ 将军久不在京城不知、上个月皇家宫宴、前太孙因着个孤女、公然给华阳郡主没脸 ”
“ 甚至不顾皇室尊严,陛下盛怒之下废了其太孙之位,还解除了二人婚约,原本是长乐乡君的郡主、也连升数级以示补偿 ”
“ 几日前华阳郡主及笄、还是皇后娘娘作为主宾前来授礼的,这盛京城最风光的贵女、也就是华阳郡主了 ”
一旁的楼兰将军提醒道:
“ 建节将军、咱们该进宫拜见大昭陛下了 ”
魏蚺莛带着满脸喜色,遥遥望了一眼那顶软轿、此刻已关闭轿帘,但女子娇容深深映刻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忙拱手上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