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浩浩荡荡的大军渐行渐远之后,守城的侍卫们这才纷纷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开始有条不紊地维持起现场的秩序来。
南向晚正端坐轿子之中,随着轿夫马鞭一扬,她的身子微微晃动,如同置身于一片轻波荡漾的湖面之上。
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离开了繁华喧嚣的城镇街道,踏上了通往法华寺的幽静小径。
一路上,景色宜人,绿树成荫,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远远地望见了法华寺那巍峨庄严的大门。
只见寺门紧闭,门前站立着两名身穿青灰色道袍的小沙弥。
他们一人手持一把巨大的扫把,正专心致志地清扫着地上堆积如山的枯黄落叶。
再看那院墙,由一块块整齐的石砖精心修葺而成,墙身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黄黑色调相互映衬之美,给人以沉稳庄重之感。
院墙高耸入云,足足有三人多高!仔细观察之下,可以发现上面还雕刻着密密麻麻的佛经图案和文字,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刹悠久的历史与深厚的文化底蕴。
尚未走近寺庙,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灰气息从里面飘散而出。
伴随着阵阵悠扬的诵经之声,如同一曲空灵悦耳的天籁之音,萦绕在人们耳畔,令人闻之心神安宁,杂念顿消。
···
那两个小沙弥听到脚步声临近,便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张望。
当他们看到有客人到访时,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
“ 阿弥陀佛,不知几位施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青雅笑着上前、双手合十:
“ 阿弥陀佛,我家主子名唤静笙 ”
小沙弥一听、忙上前行礼道:
“ 见过静笙师叔!静怜师祖在里头等候您多时了 ”
素手掀开轿帘、南向晚起身走出轿子,对着二位小沙弥双手合十:
“ 有劳二位带我一行 ”
小沙弥瞧见南向晚长相,心下念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几息间反应回来、双手合十:
“ 静笙师叔请随我二人同行 ”
随后做出请的手势,带着南向晚向里面走去。
青黛青雅毫不费力背起四个硕大包裹,引得后头跟着的侍卫目瞪口呆。
二人理都没理,跟着主子身后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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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值十四,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细碎的光影,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
这一天对于寺庙来说,是一个特殊而庄重的日子——悟道法师圆寂之期。
寺中的住持带领着众多僧人,身着袈裟,面容肃穆地为这位德高望重的法师念经祭奠,众人身着澄黄袈裟、盘坐在大殿内诵经。
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竹林前。
竹林郁郁葱葱,翠绿的竹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沙弥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向身旁的人恭敬地说道:
“ 阿弥陀佛,小僧还有些杂务需要处理。前面便是师祖的住所,师叔请您自行前往吧 ”
他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
南向晚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
“ 有劳你了 ”
小沙弥连忙摆手,躬身回道:
“ 师叔言重了,这些都是小僧分内之事 ”
说罢,他转过身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竹林小径之中。
此时,竹林与山上茂密的葱郁树林相互接壤,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着,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交织成一曲美妙的乐章,给这宁静的氛围增添了一抹生机。
主仆三人身形刚动,正欲踏入竹林,只见涿青端着一盆水从屋内走出,当她看到眼前的三人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脸惊喜之色,口中更是忍不住高声呼喊:
“ 啊啊啊!小姐来了!!!!快快快,快进来!”
由于太过激动,手中的净盆竟被她一下子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水花四溅开来。
青雅“嘶”了一声,口中嘟囔着:
“ 涿青你怎么还是如此毛躁?这盆子岂不是又废了?”
涿青摆摆手、满不在乎道:
“ 一个破盆子能值几个钱,哎呦好小姐、三年未见生的越发标志了、奴婢瞧着真是欢喜 ”
“ 快些进来、师太等了许久了,今儿个特意下山买了二十只烧鸡、就等着小姐过来呢 ”
随后就拉着南向晚往里走、青雅嘴角一抽:
“ 师太还是这么喜欢吃烧鸡啊 ······· ”
青黛噗嗤一笑:
“ 行了快走吧、一路过来郡主肯定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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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静怜身着青灰色道袍、长至脚踝的秀发随意披散,端坐在一张墨玉雕刻的四方桌前。
桌上摆满了二十只烧鸡冒着勾人肉香,静怜一双美眸直勾勾盯着烧鸡,嘴角流着口水,听着有人走近,瞧见满脸含笑的南向晚双眸一亮。
猛地站起来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南向晚:
“ 我的小晚儿啊 ~ ~ ~ 可想死我了啊 ~ ~ ~ 瞧瞧你都瘦了,是不是玉婉不给你饭吃啊?”
“ 好孩子可想死师傅了、一别三年为师日思夜想、饭都吃不好啊!”
南向晚一双美眸饱含思念,笑着开口道:
“ 徒儿也想师傅,曾外祖母待徒儿很好,师傅无需挂怀 ”
涿青满脸鄙夷、走进来接话道:
“ 师太您前几天回来、可是吃了八斤羊肉、六个羊蹄、十碗汤面、还有一只羊腿、两大锅羊汤 ”
“ 若不是奴婢拦着,您就要把店包了,哪儿就吃不好了?”
“ 还有啊 ······ ”
静怜松开南向晚出声打断:
“ 行了行了,你怎么就知道揭我老底!下回出门可不带你了 ”
随即拉着南向晚的手落座,仔细打量南向晚、满意笑道:
“ 我的小晚儿就是漂亮、可真好看啊,比起那小子也不遑多让 ”
涿云端着剩下的菜肴上前,瞧着南向晚也忍不住夸赞:
“ 小姐可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奴婢瞧着都移不开眼了 ”
南向晚听着夸赞、面上有些薄红:
“ 师傅和涿云姐姐过誉了 ”
青黛青雅放下四个大包袱,笑着上前见礼:
“ 奴婢给师太请安!”
静怜嘴巴张的老大,指着青黛说道:
“ 这 ···· 这小圣女现在出落得也这么好?诶?月间你咋变丑了?”
青雅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冷美人面、笑着开口道:
“ 在主子身边、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一别数年、师太风采依旧啊 ”
静怜招呼着二人落座,方才开口道:
“ 害!你们还不知道吗?老娘长生不老,当然风采依旧了!”
涿青叹气道:
“ 师太、注意言语,奴婢说过您是法华寺老祖宗,言语怎可如此粗鄙 ”
静怜眨巴眨巴眼:
“ 这都是自己人、谁会嫌弃?小晚儿你嫌弃为师吗?”
南向晚笑着摇摇头:
“ 徒儿怎会嫌弃师傅?”
静怜点点头、冲着涿青一摊手:
“ 你看?都不嫌弃我 ”
随后冲着涿青做个鬼脸,涿青强忍着气坐在座位上。
·····
静怜从袖中掏出一枚锦盒,锦盒瞧着颇有重量、笑眯眯递给南向晚:
“ 为师补给你的及笄礼,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南向晚双手接过,打开后赫然是一大块紫云水晶、同样的未经雕琢、天然形成的形状足以惊艳众人。
南向晚笑着收下:
“ 徒儿很喜欢、多谢师父 ”
青雅惊呼一声:
“ 这怎么送礼还能送一样的出来?师太您有读心之法?”
静怜皱眉疑惑:
“ 什么一样?谁还能跟我一样?”
提起这个、青雅愤愤不平:
“ 就是那位长安王殿下、在郡主及笄前一天晚上、夜闯郡主闺房,送的也是这么大一块紫云水晶!”
静怜顿了顿、神色尴尬不已、磕磕绊绊说道:
“ 啊 ······ 早知你二人有恩怨 ······· 为师今日就不叫你来了 ······· ”
南向晚皱眉不解、不知何意。
涿云摸了摸鼻子,不做应答。
涿云也是转过头把脸埋进饭里、不发一言。
紧接着院外传来男子怒声:
“ 好啊!静怜你这老狐狸!把本王支走就是为了自己躲起来吃烧鸡是吧!你别想跑,本王都闻到味了!”
随后一身红色织云锦绣蟒纹锦缎长袍的商镜黎、赫然出现在一屋子人面前。
青雅的筷子“ 啪嗒 ”一下掉在地上、一时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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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怜神色尴尬、也摸了摸鼻子未发一言。
青黛青雅豁然起身将南向晚围起来,二人面上都是警惕、青雅豁然抽出腰间骨鞭、咬牙切齿道:
“ 长安王殿下!”
南向晚则面色铁青,这人怎么走到哪跟到哪?简直阴魂不散!!!!
随即看向师傅问道:
“ 师傅、您怎会跟长安王认识?”
身后仓眠三人也挤进来、瞧着屋内的南向晚纷纷抱臂站在门口、等着看好戏。
商镜黎眸中带着惊诧、面上扬起坏笑吹了个口哨:
“ 又见面了小郡主?你跟本王还真有缘啊 ~ ~ ~ ”
静怜讪笑解释道:
“ 这 ···· 他是为师的朋友,三年前你们刚走不久、为师囊中羞涩,那时候快到皎月边境了 ”
“ 饿了好些天碰上他了,他认出我身份、随后管了为师一年的饭 ”
“ 后来我二人就成了忘年交了,为师真不知你二人有恩怨呐!镜黎他是个好孩子,你们有什么误会正好借此解释清楚不是?”
商镜黎直接自来熟坐在南向晚身边,面上轻笑:
“ 本王跟小郡主哪有误会啊?小郡主你说是吧?”
南向晚死死攥着拳头,抬头正撞上一张放大的俊脸、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青雅瞬间站在南向晚身前:
“ 佛门重地、王爷还请知道些廉耻!”
商镜黎微眯眼睛、轻笑着打量青雅:
“ 你是那天被霜星按住的丫鬟?你的脸皮掉了 ”
随后指了指后面凳子上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但笑不语。
青雅大惊失色、忙快步走回去收起人皮面具、心下恼恨不已:真是大意了!谁能想到这登徒子也在!!!
青黛美目一横,代替青雅站在身前隔开二人:
“ 男女七岁不同席、王爷身为皇室中人该知晓礼仪分寸,否则奴婢就不客气了 ”
既然商镜黎知道主子和青雅有功夫,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左手一条盘踞的红色小蛇、似是察觉到主人怒意,吐着信子从袖中爬出,冲着商镜黎伸出獠牙。
仓眠瞧着那条小蛇、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躬身一礼:
“ 在下雷牙,姑娘这条蛇可是赤练玉环?”
青黛瞧着面前俊朗少年,眯了眯眼冷声回应:
“ 不错、你有何见教?”
仓眠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激动,指着青黛语无伦次:
“ 她!就是她 !没跑了!”
随后冲着青黛躬身一礼:
“ 在下失礼了!”
紧接着就抓着青黛的袖子把人往外带,青黛惊诧不已、指挥着无数蛊虫向他身上爬去,可蛊虫像是对他毫无兴趣,反而温顺的趴在仓眠身上。
青黛挣扎反抗也毫无作用,只能由着仓眠把她带走。
南向晚豁然起身、玉手一开、玄清七杀扇的扇尖散发凛凛寒光,抵住商镜黎喉咙、冷声威胁:
“ 放开我的侍女!”
商镜黎神色不变、轻笑道:
“ 老狐狸、能不能给本王腾个地方、本王想同小郡主好好解决一下恩怨 ”
静怜哈哈一笑、起身说道:
“ 啊!对对对,今儿个是悟道圆寂的日子,涿青涿云还不跟我过去?”
“ 小晚儿你跟他慢慢聊哈 ~ ~ ~ 为师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得赶过去做法事、啊呸,诵经去呢啊哈哈!”
涿青二人对视一眼,跟着静怜起身往外走,同时堵住了青雅的嘴,把青雅也一并带走了。
还紧紧关上房门。
南向晚面若冰霜,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商镜黎,怒声质问道:
“ 你到底有何目的?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商镜黎却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骨节分明的大手猛然伸出来,攥住了南向晚纤细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强行扭转手中扇子所指的方向。
紧接着,商镜黎悠然站起身来,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动作缓慢优雅地将扇子合拢起来。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轻声开口说道:
“ 玄清七杀扇这么危险的东西,小郡主还是莫要轻易指向本王 ”
南向晚闻言,美眸一凛透露出丝丝杀意,冷冷地回应道:
“ 我不知道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商镜黎突然猛地用力一拉,毫无防备的南向晚就这样被他直接拽进了怀中。
商镜黎轻笑着凑近南向晚的耳畔,轻声呢喃道:
“ 本王倘若有意将此事泄露,那晚就不会出手救你和你的部下了 ”
南向晚身形微僵,原来他就是那晚的黑衣人!她记得那人武功高强、柳叶在他手中如同钢刀 ·····
商镜黎稍稍躬下身去,将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搁在了、南向晚柔弱的肩膀之上,双臂从后面拥她入怀,继续在南向晚的耳边低语呢喃:
“ 本王对小郡主甚是喜爱,如今王府中正缺一位王妃,不知小郡主是否愿意?”
耳边吹来热意,南向晚浑身一个激灵、心中那股异样被强行压制,趁其不备一个闪身躲开怀抱,站到两米远距离的空地上,缓了缓两颊热意、冷声开口道:
“ 王爷既是那日出手相助之人、日后有用得到风雨楼之事尽管开口 ”
“ 王爷千金之躯、向晚不才、自是不堪为配,京中适龄女子众多,还请王爷移步别处 ”
商镜黎轻笑:
“ 那怎么办呢?本王就想要你 ”
南向晚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向门口、一脚踢开房门、静怜差点没躺在地上,好在身旁的涿青迅速拉了一把,闪身避向左侧。
静怜面色尴尬、转过头似是在找什么般开口:
“ 哎呀涿青、我那条浮尘哪儿去了?没它在可不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