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这靴子沾了脏东西。”
冷锋立马上前,抽出雪缎帕子擦拭。
绯红蟒袍上的螭龙纹忽明忽暗,映得他侧脸如修罗般森冷:“传话给承恩侯,他若不会教女儿,本王不介意让诏狱的嬷嬷代劳。”
颜宛白浑身一震,以额触地:“求殿下开恩……臣女再不敢妄言……”
南宫鸿煊目光扫过苏时瑾颈间红梅,凤眸里漾开星子般的碎光,而后一脸笑意落座。
众人见他落了座,纷纷落了座,只颜家姐妹还跪在那。
此刻的楚琳,吓得瑟瑟发抖。月余前,熙王殿下令人掌箍她,到底给她留了些情。
或许,殿下对她,也是有点不忍心的。
看着颜宛白那断指,和满地的血渍,她想着熙王殿下对她,还是存了些许温柔的。
不过,这人似乎忘了,当时是苏时瑾求了一句情。否则,她的下场恐怕比颜宛白,还要惨。
楚茹攥着帕子上前:“殿下开恩,今日到底是小儿的周岁宴……”
南宫鸿煊端起玉盏,仰头饮了一口,连正眼都未瞧她一下。
苏时瑾指尖轻叩璇玑玉手炉,发出细微脆响:“殿下,我瞧着颜小姐的血都快流干了。”
她忽然笑靥如花:“不如让她们回去换身衣裳?免得脏了定安伯府的地。”
“既然琼华县主开口——那便滚吧。”
颜竹溪慌忙搀起姐姐,踉跄着退了出去,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颜宛白踉跄着穿过九曲回廊,转角处忽见月白袍角,一抬眼便见那人一双桃花眸,跟在厉王殿下身后。
人未至,声音已传来:“颜小姐,这是怎么了?”
南宫晖抬手虚扶:“在定安伯府遭了歹人?”
定安伯吴怀山拄着蟠龙杖的手一颤,额角冷汗涔涔:“是老臣招待不周,竟让侯府千金……”
“不怪伯爷。”颜宛白哑着嗓子打断,目光却黏在沈如风脸上,“是我言语得罪了琼华县主,这才被熙王殿下……”
南宫晖顺着她视线望去,唇角勾起玩味的笑。
“竟是我那不争气的七皇弟,伤了颜小姐。我作为兄长,替他向颜小姐赔个不是,明日必登门致歉。”
南宫晖语气温和,面上带着几分歉意,仿佛真心替南宫鸿煊赔罪一般。
他转身吩咐随从:“赶紧去请宫中的郑太医,让他去一趟承恩侯府。颜小姐这般花容月貌,可不能有丝毫瑕疵。”
颜宛白勉强站直身子,低声道谢:“多谢厉王殿下。”
她似乎忘了痛,目光瞥向沈如风,带着几分痴迷。
沈如风目光微垂,指尖摩挲着腰间悬着的玉佩,似乎毫无察觉。
南宫晖眸色幽深,语带试探:“颜小姐,认识沈大人?”
颜宛白脸色微红,低声道:“曾有过几面之缘。”
南宫晖眸中神色未明,却仍开口笑道:“沈大人玉树芝兰,颜小姐丽色无双,倒是颇为般配。”
沈如风眉头皱了皱,却并未接话。
颜宛白见他毫无反应,心中一阵失落,却仍强撑着笑意:“殿下说笑了。臣女有伤,就先走一步了。”
见人走远,南宫晖转身看向定安伯:“颜小姐是承恩侯府的掌上明珠,却在定安伯府出了事,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殿下放心,老臣定会亲自登门向承恩侯赔罪。还请殿下移步宴会厅,小儿抓周的吉时快到了。”
南宫晖微微颔首,扯了一下沈如风的衣袖:“子逸,走吧。”
沈如风垂眸立在廊柱阴影处,直到南宫晖抬步走了好远,才缓步跟上去。
今日,苏时瑾也在,还有南宫鸿煊。
那承恩侯府的嫡长女,不过是言语冲撞了她几句,她便由着南宫鸿煊,下如此狠手!
他与她相识几载,还做了一年的夫妻,竟不知她如此狠的心肠?!
那原先天真烂漫,满心满眼只他一人,莫不是装出来的?
要不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大!要不然,怎么狠得下心,将他害到如今的地步。
这才是她,苏时瑾本来的面目吧。
月白锦袍的银线竹纹,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玉佩轻轻晃动。
“七皇弟。”南宫晖踏入厅内,“今日倒是个热闹日子。”
南宫鸿煊懒懒抬眼:“大皇兄来得正好,抓周的吉时到了。”
南宫鸿煊一身红衣,斜倚在主位上,眉头微挑斜斜看着他。
南宫晖上前,坐在他身侧,开口冷笑道:“七弟倒是好兴致,折了承恩侯府嫡女的手指,就不怕父皇怪罪?”
“大皇兄多虑了。父皇最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世家贵女,本王不过是替父皇管教一二。”
苏时瑾轻笑出声:“厉王殿下说笑了,颜小姐是不慎打翻酒盏,伤了自己罢了。”
南宫晖目光扫过她,见那一身月华裙,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琼华县主倒是会说话。”
他一抬头,见沈如风正打算落座,只是那距离与他相隔甚远。
“沈大人,坐那么远做什么?坐到这里来,这边可都是熟人。”
沈如风只能来到跟前,紧挨着厉王落座。
整个宴会厅,最亮的颜色,仿佛都聚集到一处。
一个似九天玄女,一个像千年妖孽,还有一个貌赛潘安的病弱书生……
厅中那些聪明人,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婢女们鱼贯而入,各色抓周物件摆满红木案几。
金印玉玺、算盘笔墨、琴棋书画,琳琅满目。小公子被抱上案几,肉乎乎的小手在物件间游移。
不多时,举了一把小剑不撒手。
“看来安定伯府,要出一个武将呢!”
定安伯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大熙朝崇武,武将地位颇高。若是幼子真能成为武将,为圣上开疆守土,定安伯府定将更上一层楼。
定安伯世子吴云,看着父亲满脸的笑意,拳头捏的紧紧的。
抓周礼毕,定安伯夫人抱着幼子退下,厅内乐声渐起。
舞姬们身着彩衣,手持绢扇,翩然起舞。身姿轻盈,裙裾翻飞,宛若春日里盛放的百花。
琉璃灯影里,映得苏时瑾脖颈间胭脂红梅,似要活过来。
她目光掠过舞姬翻飞的彩绦,望向那人抿酒的唇,秋水眸中流转的星辉比满厅灯火更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