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裴清的言辞,姜卫才的脸色仍旧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如何回应裴清,竟是半晌无言。
谈及家国大义,他的胸膛里确实涌动着一股热血。
然而,若要以全家的性命为代价,去为裴清隐瞒女帝,他的心底不禁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畏惧。
此刻,他面如土色,僵立当场,思绪纷乱如麻,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内心深处,早已是波涛汹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裴清望着眼前这位神色惊恐的姜卫才,心中也是一阵无奈。
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这艰难的劝解。
毕竟,他身为女帝麾下的忠臣,要其隐瞒女帝这等足以掉脑袋的欺君大罪,着实强人所难,有些不近人情了。
裴清沉吟片刻,目光掠过那些被绳索束缚、动弹不得的锦衣卫,心中忽地生出一计。
此人既难以说服,又不可轻易取其性命。
不如将他一同绑了,与那群锦衣卫做个伴。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边便需分出人手来照看他们。
虽是无奈之举,却也别无他法。
前路漫漫,还需穿越数座城池方能抵达前线,若是每个人都如此这般浪费时间去劝说,裴清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心中已有了定计。
那岂非要耗费自己不少宝贵时光?
眼下自己身边人手充足,不妨先遣几人沿途监视他们,待到时机成熟,自己认为可以向女帝透露之时,再将这些人释放。
思及此,裴清目光转向姜卫才,缓缓言道:“姜城主若仍心存犹豫,裴某亦不愿强求,如此,便委屈姜城主一家随我等同行一段路程,待抵达目的地,裴某定当确保诸位安然无恙地离去。”
“少将军此举,岂不是等同于劫持朝廷重臣,这可是大忌啊!”
姜卫才闻听裴清欲将他们全家缚而带走之意,非但未显丝毫惧色,反而在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忧虑。
这忧虑并非源自对自身安危的挂怀,而是源于对裴清此举可能招致的女帝严惩的深深担忧。
在姜卫才的心中,眼下的裴清,无疑已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英雄人物。
他不愿见这位心中的英雄步入险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裴清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朗声道:
“哈哈,姜城主无须为我忧虑过多。倘若陛下真要治我的罪,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我裴清行事,向来无愧于心,纵然强行带走城主府中人,亦是出于无奈之举。”
他已洞悉姜卫才的忧虑,那份为自己悬心的神情尽收眼底。
然而,这份担心实属多余。
裴清眼下真正的顾虑,是女帝过早得知此地的风云变幻。
只待那决定性的一刻降临,他将无所畏惧。
届时,他会率领麾下的忠诚亲卫与那些被他争取到的男丁,一股脑儿地冲进乾国的阵列之中。
那些原本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勇士,定将纷纷倒戈相向,转而站在他这一边。
到那时,即便是尊贵如女帝,也难以掀起丝毫波澜。
姜卫才默然不语,内心深处却渐渐认同了裴清的逻辑。
诚然,若女帝真要追究起来,裴清那夜率兵突袭城主府,掳掠上千男丁,还将守备森严的锦衣卫悉数捆绑的壮举,早已是足以令他千死万难的滔天大罪。
而今,裴清再将他和家人一并绑缚,于他而言,不过是罪上加罪,又有何惧?
反倒是裴清此举,似乎洞察了他的两难之境,生怕他因此事受到女帝的严厉责罚,才索性将他全家一并“保护”起来,以免自己独力难支。
念及此处,姜卫才心中豁然开朗,望向裴清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裴清轻轻一举手,向裴景同示意,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他迅速指挥手下人,手持粗粝的麻绳,将姜卫才一家老小一一束缚。
由于这些人的出奇配合,裴景同一行人几乎未遭遇到任何抵抗,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捆绑工作。
“行动吧,光阴不待人。”
裴清简短有力地命令道,随即引领众人径直朝城外疾行。
此刻的城内,除却几位柔弱的女子和几位实在无法行动的男丁,已不见半个成年男子的身影。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城主,也未能幸免于裴清的安排之外。
裴清悄无声息地将守城的数十名将士一一捆绑带走,仿佛夜色中最轻盈的影,不留一丝痕迹。
在这座孤城之中,区区几名守卫,其存在与否,对于大局而言,无异于沧海一粟。
若留下他们,万一心生异念,通风报信,反倒可能成为绊脚石,阻碍了裴清精心筹谋的大计。
思及此,裴清干脆利落,决定一并带走这些守卫,心中已有计较:待到时机成熟,只需遣回几人,作为保护姜卫才一家归来的使者,便可顺理成章,无懈可击。
早前,裴清曾与姜卫才有一番交谈,得知这片地域并无匪患之忧,只要战火不蔓延至此,此地便是一方难得的净土,安宁祥和。
而若是战火无情,真的席卷了这片土地,那么,即便是这些守卫留在原地,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无力回天。
裴清的目光,早已超越了眼前的一城一池,他心中的棋盘,布局深远,每一子落下,皆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