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给了你们这么多的时间,事却还是没能办成吗?!”
“废物!!!”
龙坠羽面色阴沉,原本握在手中的高脚杯顷刻间被一碾即碎,也不管那些仍残留在指缝间的玻璃残渣,龙坠羽便将手握实猛地捶在桌上,任由那些碎片切开皮肤,嵌进骨肉。
鲜血在他握紧的拳上一时染出盘根错节的细红。
看着龙坠羽手上触目惊心的场景,站在他旁边的龙坠翼不由心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哥哥,又或者该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担心。
因为龙坠翼明白,此时,弟弟的关心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就像那个被他碾碎的高脚杯一样……
不重要。
不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说,而是早已知晓,话语想要传达的对象根本就不在乎。
但尽管如此,龙坠翼还是弱弱的呼唤了一声。
“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呼唤起了效果,还是龙坠羽的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他的面色还真缓和了不少。
龙坠羽粗暴地将伤口中的那些碎片拍出,而阻碍血肉相连的障碍已不在时,他手上那些伤口更是奇迹般地自动愈合,只留那些仍未擦净的血迹。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龙坠翼后便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坠羽学院第一番队的番长,库炳彬。
龙坠羽的怒视让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不仅自己让对方失望了,就连自己也对自己开始失望起来。
明明带了组织里的那么多好手,对方明面也就只有区区的一个人在保护,但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失败。
虽然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左浩鸣这号人,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是秋水学院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新队长罢了,但他还是谨记龙坠羽对他的提醒,对他可谓是放足了重视。
即便人数有着巨大优势的情况下,他也依旧是谨慎地布置着人手与眼线,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派去的那些人,不是莫名其妙的失踪,就是突然晕倒在原地,甚至险些叫校内的工作人员发现。
在校内本就难以近身,因此出手的时机及计划至关重要,但发生的这些怪事让库炳彬举步维艰,愣是什么都无法付诸行动。
所有计划全部胎死腹中。
但与其在心中抱怨这些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龙坠羽一个解释。
于是,库炳彬将这些天所发生的怪事,一一陈述给了龙坠羽,而龙坠羽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
“羽大人您的提醒不无道理,这些,全部都是属下的人传达给我的,和实际发生的应当没有出入,综上,那个左浩鸣……”
“确实有点古怪。”
“但属下也的确办事不力,愿听候处罚。”
库炳彬说完后便将头低下,双手背扣,静待龙坠羽的发落。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寂静,除开细微的呼吸声,便只有落地窗外传来的呼啸风声了。
长久的沉默让库炳彬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但所幸,龙坠羽最终还是没有为难他,而是继续下令道。
“明天是龙依琳呆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天了,也是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还是失败,那你们就专心准备东京之行,毕竟你们面对的是一个怪物。”
“即便失败也情有可原……”
库炳彬刚松了一口气,原以为龙坠羽的意思是让自己随便再试试得了,可没想到接下来就话锋一转。
“但我也不是奔着失败去的,龙依琳我必须得到,无论死活,所以哪怕明天动静弄得大一点也好,你们也得给我拼尽全力。”
“是!”库炳彬恭敬躬身。
“对了,以防万一,记得做好易容,还有,明天我会再额外增派几个三阶改造的成员,也全都听你号令。”
“是强夺,还是取巧,我相信你自己有定夺。”
“好了——”龙坠羽长吁一口气,接着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
“明白。”
库炳彬最后看了一眼龙坠羽,眼中异芒捕捉到了对方脸上的那丝倦意,他心中一沉,但什么也没说便退出了房间。
“哥,要不你也去休息吧。”一旁的龙坠翼终于对他哥说出了今天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
龙坠羽什么也没回答,他站起身,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坠翼,帮我准备好车。”
“要我帮忙开吗?”
“不,让我的手下开,你回家好好休息。”
“可这么晚了,哥你去干什么?”
“父亲找我有事。”
丢下这句话后,龙坠羽便夺门而出,而原先想要出口的话语,也因为“父亲”二字而被哽在了喉中。
举起的手放下,他没能拉住想要拉住的人,他也没能力拉住。
而那颗仇恨的种子,也终于发芽。
……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不敢。”
面对这个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龙坠羽单膝下跪,不敢有丝毫轻视,或是任何僭越的表现。
“父亲要求的事,我向来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还不是为了那个野种能够活下来。”
龙竞仇没有给自己儿子丝毫的好脸色,面对对方恭敬的话语,所回应的也只有用不屑包裹出的尖锐之语。
这次,龙坠羽没有回话。
于是龙竞仇便继续挑起话题,“东京之行,你觉得你胜算有多大?”
“我……”
不等龙坠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龙竞仇便抢先说道:“我觉得嘛……”
“你必败。”
对自己毫无信心的话语,以及那充满蔑视的眼神与语气,让龙坠羽不禁紧紧咬牙,青筋暴起,拳头更是死死的攥住,让指甲再一次割破血肉。
可到头来,他连骂他一句都不敢,只能嘶吼着,怒瞪的双眼中充满了狠决,向这个男人诉说着自己的野心。
“秦先他必死……”
“龙耀也一样!”
“呵~”龙竞仇轻轻一笑,这让龙坠羽的决心在他面前更显得如同笑话一般。
龙坠羽终究还是没有发脾气,他缓缓起身并转身,幽幽的丢下一句,“如果父亲叫我来只是为了羞辱我一顿,那您的目的达到了。”
“怎么?这就要走?那你和当初那个哭天喊地的废物也没什么变化嘛。”
“最终,还是只能抱着重视之人的尸体,无能狂怒。”
男人那充满讽刺的话语让龙坠羽步子一滞。
他突的转身,眼中的愤恨终于不再掩饰。
“龙!竞!仇!!!”
“好!果然用这个激你是对的!”龙竞仇大手一拍,眼中惊喜连连,似乎对眼前的状况很是满意。
“所以?”龙坠羽咧嘴一笑,先前的低三下四不再,一股和龙竞仇有几分相似的狂意涌现,“您就是为了让我破防?让我卸下那层对你尊敬的伪装?!”
“不,我是想看看你那份杀我的觉悟——是否还保留到了现在。”
“现在看来,你没让我失望。”
龙竞仇的称赞并没有让龙坠羽心情变好,反而让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更何况,我教你的那句话,你真的好好的践行到了现在呢!”
「獠牙只有在面对敌人时的三种情况下才能展露,要么对方油尽灯枯、要么自己胜券在握,要么……」
「二者皆有。」
“不不不,我失败了父亲,我没能忍住。”
“那又如何?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我愿意给你机会,毕竟……”
“我是你的父亲。”
龙坠羽冷笑一声,他第一次感受到,父亲这个原本令人温暖的词汇,被眼前这个男人亲口说出来,那是有多么的刺耳和恶心。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男人好像并不准备对他做什么。
“你不杀我?”
“为什么?”龙竞仇一脸不解,继续道:“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是你第一次对我展露杀意的时刻,但那时你还太小,所以我不由怀疑那会不会是一种错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恭敬,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而不论我对你如何出言辱骂,亦或是用各种行为和细节暗示你与龙耀是天壤之别,你都不曾真正动怒。”
“这让我都差点以为你是不是真的被我驯化成了一条乖巧听话的小狗狗了。”
“可现在看来——不是。”龙竞仇宽心一笑。
“这也是我叫你来的真正目的,毕竟东京之行在即,如果龙耀的对手就是这种货色的话,那还不如我现在就把你解决了。”
“你真的做得很好,懂得隐忍,懂得分清主次,明白现阶段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林州罡的那件事上,你更向我展示了你从来没有丢掉那份狠绝。”
“然后呢?”龙坠羽终于不屑出声,大声质问道:“你不是最恨叛徒吗?怎么不像处决那些人一样把我也给处决了?”
“首先,你是我的骨肉,没有叛徒这一说。”
“其次,我既然都逼着你们兄弟相残了,为何就不能够容许你们把屠刀挥向我呢?”
“是吧?我的好儿子?”
龙竞仇残忍一笑。
“你知道?我是如何当上这龙极区首领的吗?”
龙坠羽的后背一凉,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更是直冲天灵盖,让他险些弯膝。
“我把那个老不死的头给砍下来了,然后把他的皮给扒掉,肉呢……”
“则扔给狗吃。”
“如果你以后真的赢了,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我期待你的表现。”
仁慈的笑容,让人看了只想吐。
既然已经撕破脸,龙坠羽也懒得久留。
“那你就放心好了。”
接着,龙坠羽在心中骂了一句“疯子”便迅速离开了。
大门重新紧闭,偌大的办公室里又只剩龙竞仇一个人。
他将诡异的笑容敛去,拉开抽屉,将摆在最上面的相框拿了出来。
那里面放着的照片,是他与左涉雨的合影。
他轻抚着那张开朗的笑脸,脸上竟不自禁流露出一股怀念的神色,低声喃喃道。
“师兄啊师兄……”
“我很快就能追上你了……”
“像你做的那样,完成和左浩鸣那孩子一样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