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收到太子殿下的一个眼色,便小跑过去拦住了香柯:“什么人?竟敢擅闯宫闱禁地,该当何罪?”
香柯看了看小顺子,又看了看正朝自己走过来太子,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奉绛月公主之命,带郎中入宫为皇上诊治。公主殿下为不延误皇上病情,特命奴婢走小山入宫。”
太子打量了一下四人,一个香柯、一个老者、两名杠夫,便道:“这宫里的规矩,何时改由绛月公主随意拟定了?即便是公主本人,不经宫门擅自入宫,也要受罚!更何况你们这几个奴仆!”
太子这话,说得确实无可挑剔。绛月公主走小山进宫的习惯,的确不合宫规礼法,只是皇上、皇后默许,宫中无人敢管罢了。香柯此刻只能默不作声,不再强行争辩,祈祷太子抖够了威风放自己和郎中走便是。
在太子眼里,失去公主庇护的香柯此番是在劫难逃了:“来人,押下这个无视宫规的贱婢,掌嘴!”
太监们知道绛月公主的厉害,瑟缩着不敢向前。小顺子是太子的腹中蛔虫,只有他笃信,香柯四人这次是没命跑回绛月公主面前告状的,掌嘴无非是太子在取她性命前先出出气罢了。
近来无缘无故被太子冷落的小顺子,此刻只想着好好刷刷忠犬的存在感,便踢了身旁的太监们一人一脚,怒斥道:“堂堂太子爷的命令,你们几个胆敢违抗?”
挨了踢的太监们只能上前擒住香柯,小顺子撸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巴掌打到香柯楚楚动人的脸蛋儿上。太子只说掌嘴,未说具体数目,小顺子的猜测便是一直打,打到太子过瘾为止。
不知抽了多久,小顺子的手都麻木了,胳膊也累到抬不起来,只能暂停,好让自己喘口气。
太子眼看香柯的脸已经由红转紫,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命令道:“找几块石头给这些刁奴绑上,沉塘,以正宫规。”
除小顺子积极行动外,其余三名太监都因畏惧绛月公主而故意拖延着时间。
原本在地上跪着不敢抬头的郎中、杠夫,听到沉塘两个字时,都吓得差点背过气去。香柯被掌掴得已经丢掉半条命,脱离太监们的禁锢后就倒地不起了。
不管太监们如何拖延,几块大石头终究还是被绑好了。就在太子准备下令将四人推入太液池时,背后传来了一个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给本宫住手!”姗姗来迟的绛月公主,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
自从奉皇后之命监视太子后,慕容晓晓没有一刻敢懈怠。她让陈氏以洒扫庭院、浇花修草做伪装,日日在皇后寝宫各处行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日陈氏告诉慕容晓晓太子朝太液池的方向去了,她便让溪鸣提上小竹篮做掩护远远跟着。得知太子正在为难香柯后,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地亲自跑到紫宸殿给绛月公主通风报信。
公主的一声喝止传来,三个小太监吓得赶紧站远,只剩小顺子手里还死死揪着香柯的衣襟。
与绛月公主一同前来的,还有四名紫宸殿外的御林军守卫,个个人高马大、面露凶相。
太子知道自己的算盘已经打空,为了不再次吃亏,准备含糊两句就赶紧走人。在他眼里,香柯不过是个婢女,不至于让妹妹太为难自己。
出乎他意料的是,绛月公主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他两个耳光。一左一右,打得他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你……你竟敢打当朝太子!来人呀!”太子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惊慌失措地喊道。
三名太监听到太子唤人上前,吓得又后退了几步,只想装作不认识这窝囊太子,好保住小命。只有小顺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来到太子跟前,他以为这次若能受些皮肉苦,太子便会心疼他,像以前一样重视他。
绛月公主把小顺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他红肿的两只手,问道:“刚才是你打的香柯?”
“香柯藐视宫规,奴才奉命惩戒。”小顺子倒是有几分胆识,言语间还残存着硬气。
公主看向四名御林军,命令道:“把这阉货给本宫绑起来。”
闻听此言,太子本想上前阻止,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可是联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对小顺子的种种怀疑,为个忠奸难测的太监对抗权势滔天的妹妹,实在不值得。更何况这四名御林军都是父皇跟前的侍卫,既然能被公主驱使,说不定还是奉了父皇的口谕。
御林军将小顺子绑好后,公主冷笑问道:“太子哥哥可有兴致留下与妹妹一同观刑?”
“刁奴擅专,劳烦妹妹处置便是了。”说罢太子便转身想走,另外三名太监也想趁机跟着溜回去。
公主使了个眼色,两名御林军如铁塔一般挡住太子的去路。
“太子哥哥别着急走呀。本宫命人拿两把椅子来,请哥哥一同观刑。”公主的声音,热情中透着一股呛鼻的毒药味道。
就在公主与太子对话的同时,两名杠夫抬着香柯匆匆跟着远处对他们招手的溪鸣跑去,扬州郎中也抱起药箱紧随其后。
看太子并无出手相救的意思,此时的小顺子已经心如死灰,两腿酸软无力,被御林军绑到树上才能勉强站立。暗恨自己当真是跟错了主子,贱命也卖得不值。
落座椅中,绛月公主想好了如何处置小顺子,对一名军士道:“剥下他的脸皮……自颧骨到颌骨的脸皮,给本宫齐齐剥下。”
小顺子听到这话,立刻就吓得晕死了过去。一位军士从靴筒里拔出精巧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颧骨处划开一道口子,他便又被剧痛唤醒,嚎啕大叫起来。
绛月公主从腰间卸下香囊,撕开缝线,挑拣出一枚人参切片,递给行刑的军士道:“含到这厮的舌下,让参片吊住他的气血。”
坐回木椅,公主又转头看向身边面色惨白的太子,微笑说道:“本宫要让这狗奴才多挺些时辰,好让太子哥哥看得尽兴。”
参片压到舌下,小顺子轻易吐不出来。气血被吊住,他再也不会痛晕过去,眼睁睁看着自己左右两张脸皮被一刀刀剥下。
行刑的军士割完脸皮起身离开,小顺子血肉模糊的脑袋和太子的眼睛之间再无遮挡。从未见过的血腥惨状冲入眼帘,太子只觉得头重脚轻、胸闷气短、恶心反胃,脑袋扭到一边再不敢看。
绛月公主站起身来,一张狡诈邪魅的脸凑到太子面前说道:“既然是太子哥哥从小带在身边的太监,妹妹自然不敢擅自处置,只是这狗杂种打了香柯不知道多少个耳光,一点脸面也不给本宫留。还请太子哥哥亲手去打小顺子的耳光,替妹妹出口气。”
太子两只手胡乱地举起,挡在自己脸前,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任凭妹妹处置!”
“好啊,既然哥哥舍不得打,那妹妹就勉为其难了。”说罢绛月公主对着一位军士做了个手势。
军士一个巴掌打到小顺子左脸颊上,血肉溅到两米开外。又一个巴掌打到小顺子右脸颊上,血肉溅到军士胸口的钢甲上。接连十几个巴掌后,小顺子的面部已经露出白骨,人也死透了。
“其他三个太监,碰过香柯胳膊的就给本宫砍下胳膊,碰过香柯腿的就给本宫砍下腿,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公主起身准备离开时,凑到太子耳畔轻声道:“香柯是本宫心尖上的人,你拿她出气,下场还不如拿本宫出气。你是本宫的哥哥,不管对本宫做过什么,本宫自会留你全尸。可是你动了香柯,等待你的就只有粉身碎骨化作泥土的下场!”
扔下太子,绛月公主匆忙进了会要阁。这里比公主府近很多,又无闲杂人等出入,是及时救治香柯最好的地方。
赶到床前时,扬州郎中刚刚为香柯施针完毕,止住了她钻心的疼痛,放掉了淤血。
这郎中虽然在太液池旁被吓得够呛,所幸面对患者时,及时恢复了医者的理智和熟稔。见公主进来,起身便道:“草民已为香柯姑娘放出淤血,皮肉便不会腐坏,脸算是勉强保住了。至于容貌……痊愈后恐怕会留下一些痕迹。”
绛月公主恭敬地行了作揖之礼道:“谢大夫极力救治。今日横生枝节,是本宫安置不周,请大夫不要心存芥蒂,休息片刻后请随本宫前往紫宸殿为父皇施针。”
“草民不敢受公主如此大礼!”扬州郎中连忙叩首道,“待草民再调制一副外敷的药材,无需休息便可与公主同去。”
“香柯……”独守在床边的绛月公主卸下了所有的强势,瘫坐在地上,扶着床沿抱住香柯的一只胳膊,眼泪如颗颗明珠滚乱。
香柯的脸上已经不似先前那样肿胀,淤血放出后变得紫黑,似乎稍有触碰便会破裂。嘴唇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一排深深的齿印,让公主对她当时的忍痛克制生出动容之情。
公主探出一只手,想摸一摸香柯脸上的伤,犹豫再三还是没敢落下,只帮她捋了捋鬓边散下的几束头发。展开香柯紧握着的拳头,公主把自己的脸贴上去:“你相信吗?我宁愿此刻躺在床上受尽苦痛的人是我。这些年来,只有你悉心呵护我。这次你身入险境,我却来得这样迟,你醒来后会原谅我吗?原谅我树敌太多,连累你受苦。原谅我一直无视你的……”
公主喃喃自语之际,慕容晓晓端着一碟草药膏进来了。
“殿下恕罪……奴婢一时情急,没有敲门。”慕容晓晓看到床边的一幕,连忙垂首道。
公主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撞见过这般脆弱,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慕容晓晓解围道:“请公主先让奴婢为香柯姑娘敷药。”
“本宫自己来。”公主接过慕容晓晓手中的药碟和雁羽后,又以万分虔诚的语气说道,“今日多亏你及时报信,否则……我怕是再也见不到香柯了。救命之恩,我先替香柯谢过。她现在不便挪动,父皇那里我还要时时侍奉,会要阁与紫宸殿离得很近,可否让香柯在此养伤?”
“公主殿下何需如此抬举奴婢。奴婢和母亲能在会要阁遮风避雨,全依仗皇后和公主提携。监视太子举动,也是皇后娘娘交代给奴婢的份内之事。”慕容晓晓特意两次说到皇后,是想提醒绛月公主赶紧收起恋爱脑,抽空想想对策,搞这么大动静出来,该如何收场。
公主听明白了她的用意,端着药碟跪卧在香柯身畔,一边用雁羽蘸着药膏轻轻涂在香柯脸上,一边说道:“母后那里,本宫自会应对。”
看着公主为香柯上药的神态,慕容晓晓有些出神,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平日里惧怕的那个人。公主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疼惜之情,两腮未干的泪痕,完全失掉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气势。仔细涂药时,还不忘从口中轻轻吹出阵阵凉气,以缓解香柯脸上的疼痛,这些巴掌像是打到了她最紧张的一根神经线上。
慕容晓晓再次与公主于庭前相见时,她已经重整妆容,平日的雍容气度也恢复了七八分回来。
“请公主放心去紫宸殿,奴婢已命香榕时刻照料香柯姑娘的伤势,姐妹情深自会尽心尽力。”慕容晓晓道。
“此番安排,尚仪娘娘尽心了。”公主说完,便目不斜视地从容离去。
慕容晓晓又一次被公主切换自如的两副面孔震惊到了。
紫宸殿内,扬州郎中手持一根筷子长的银针斜刺入贞宗后脑,贯穿脑髓,自右侧鼻翼穿出,场景甚是惊险。殿中一片死寂,绛月公主感觉自己的心即将跳出胸腔。
银针拔出,贞宗一声痛吟后,黑红的血液从他右侧鼻孔流淌出来,大有血崩不止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