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试炼的入口在王座废墟中显现,那是颗悬浮在星云中的泪滴形水晶。解忧踏入水晶的刹那,圣灵之泪的本源之力化作亿万根光针刺入神经,每根光针都承载着历代驱魔师们的悲恸记忆——初代圣女被卜利西撕裂神魂的剧痛、第二任光明协会会长为封印格雷姆哈尔献祭双眼的绝望、某任最强驱魔师遭王室背叛时的怨恨....不知为何,这位初代圣女的力量,竟然带给她一种惊人的熟悉感。
诸多负面情绪潮水般冲刷她的意识海,狩猎之镰在精神风暴中几乎崩解成粒子,圣灵之泪的虚影砰砰跳动,将历代驱魔师的悲鸣尽数吸纳。虚影表面浮现出似有若无的图腾,好像在癫狂中大笑:
“你们的痛苦,不及我背负的万分之一!”
这初代圣女可能是黑化了吧。解忧咬牙苦苦支撑,光针尽数熔化的瞬间,圣灵之泪从她撕裂的胸腔中生长而出,与虚影交融成灰金色的新生心脏。审判天秤在她脚下重组,圣灵之泪与光明的砝码完美平衡。
当解忧握着实质化的圣灵之泪走出圣殿时,鎏金大门上的圣女浮雕齐齐流泪。晶莹的泪滴还未触及地面,便蒸腾成一股白烟,无声无息。
暗月凌日之时,弑魔者将踏星归来。
......
半日后,光明协会藏书室。
室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与墨水交融的独特气息,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守护着无尽的知识,静静矗立在昏黄的光影之中。
解忧手中握着一块毫不起眼的银质徽章,这勋章相当于长老会副会长的权限,可以查阅藏书室内绝密级别的资料,是她通往禁忌知识之门的钥匙。
她并未隐瞒塔妮丝的种种古怪之处,反而用对方的特征和行踪,交换到了这枚勋章。加布里埃尔也没有对塔妮丝的存在感到意外,只是叹息了一声,幽幽道:
“有些事情,或许你还是自己去探索比较好。”
解忧并不想跟谜语人多废话,况且她能隐约感受到,有些话,加布里埃尔不好说。
指尖抚过《永夜战役实录》的鎏金封面,羊皮纸页在圣光水晶下泛着尸油般的暗黄。这本书一共只有三页,她翻开第一页战场示意图,初代圣女玛格丽特的阵亡坐标被标注在大陆的东南方。
她沉吟一会儿,在地图上同时标注出格雷姆哈尔的封印地点与幽邃教堂的位置,仔细比较一番,并没发现什么规律。书页边缘的批注用古精灵语写着:
‘圣血为引,暗月重生。’
墨迹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魔力波动。她研读一会儿初代圣女的战斗英姿与壮烈牺牲的过程,又抽出另一本《圣殿禁录》。
‘嘶。’
书页上的封印符文灼伤指尖,解忧甩了甩手指,掏出厚厚的隔离手套戴好。
典籍内页用潦草的手写文字记载着永夜之战后的秘辛:
‘圣历元年冬月,圣女遗骸运送途中护卫队全员腐化成暗魔,圣女遗骸不知所踪。’
解忧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则记录与光明协会公开档案中‘圣女遗体安然入殓’的记载存在些矛盾。她想起圣灵之泪呈现的画面,以及初代圣女力量给自己带来的熟悉感,继续往下看:
‘圣女遗骸所过之处草木皆枯,疑为污秽载体。’
藏书室西侧突然传来机关齿轮的咬合声,解忧眉梢一扬,下意识闪身隐入阴影。
两名黑袍档案员推着运书车经过,车上是一本厚厚的《历代驱魔师名册》。解忧松了口气,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对方还跟她打了个招呼,三人擦肩而过。
经过又一番查阅,她在一本名为《血脉禁咒》的夹层中发现了些许端倪。薄脆的纸页记载着极度简约的内容:
‘圣历290年,王室第三实验室,暗月计划第17号实验体存活。’
从到到尾没什么存在感的王室,倒像是在闷声干大事的样子。暗月计划她在圣殿禁录里看到过,是驱魔师们为了继承初代圣女的能量,制造容器的过程。这个被特别标注的17号实验体...
解忧记下这个信息,又翻开《污秽溯源论》。暗纹封皮有些粗糙,书脊中滑落半片残破的作战日志。泛黑的血液在纸面凝固成永夜之战的最后通讯:
‘玛格丽特大人将污秽源头分裂封印,其半数核心...卜利西残躯带走,半数...(此处被腐蚀)...务必警惕..’
......
晨光穿透彩窗时,解忧双眼隐隐浮现出几道血丝,在一旁的青铜星象台上铺开所有线索。据她猜测,光明协会的创始人之一初代圣女或许并非纯粹的光明之子,她的诞生与污秽源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污秽源头也并非单一的实体,而是由两块相互依存、却又性质相反的碎片构成,一块蕴含纯粹的黑暗与毁灭,另一块则拥有净化与重生的力量。
解忧思绪如织,她终于明白之前在圣灵殿试炼中感受到的那股来自圣灵之泪的庞大力量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那不就是塔妮丝的暗能量吗?她同时收集了光明城小巷战与格雷姆哈尔神殿站时塔妮丝遗留的能量,仔细研究过很久,这才能从初代圣女与塔妮丝使用的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能量中,感受到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初代圣女死前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侵蚀,体内污秽源头的侵蚀能量爆发,将周围的所有驱魔师污染成了暗魔。而塔妮丝就是王室暗月计划中存活的第17号实验体,继承了初代圣女的污秽能量,而她疯狂寻找五星暗魔的行为,或许正是为了吞噬它们的血肉力量,寻找并掌握完整污秽源头力量的方法。
光明协会保存的污秽源头在百年前随着圣女陨落一同遗失,想要寻找线索,还得去昔年永夜之战的遗址找找线索。至于王室保存的那块,也疑似在暗月计划的进行中不知所踪,肯定跟塔妮丝脱不开干系。
‘嗡...嗡...’
通讯器响起,是加布里埃尔的通讯。解忧揉揉太阳穴,接到了一个有些突兀、却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王室,派人来给自己‘授勋’了。
......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预示着访客的到来,解忧轻轻收好桌上的种种线索图纸,打起了几分精神。尤里和塔妮丝进展不慢,等应付完这一波,自己就该去跟小胖子汇合了。
鎏金大门缓启,一位身着华丽织金长袍,头戴镶嵌宝石冠冕的使者步入室内,像极了那种很有钱的主教。
他自称为王室特使艾德里安爵士,举止间尽显贵族风范,行走间步步都踏出了不容小觑的威严:
“尊敬的高级驱魔师大人,王特遣我来,为您献上这枚‘星辰荣耀’勋章,以表彰您在对抗暗魔中表现出的的英勇与智慧。”
艾德里安爵士语气恭敬、神色傲据,缓缓展开掌心,一枚镶嵌着璀璨星辰图案的勋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其上星辰排列似乎暗含玄机,解忧面上不露声色,温和一笑:
“艾德里安爵士过誉了,我不过尽己所能,守护这片土地免受黑暗侵扰。”
接过勋章,解忧指尖轻触那星辰图案,心中暗自思量,这星辰排列似乎与书中记载的某种星象分布有所关联。
“多谢艾德里安爵士,勋章当真是精美绝伦,我便不客气了。”
“猎手小姐不必客气,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想去永夜战场的遗址看看。”解忧露出怅然的神色,仔细观察着艾德里安的反应。
艾德里安爵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微笑道:
“猎手小姐当真勤勉。您看,这勋章上的星辰图案,灵感便源自永夜之战,意在提醒我们铭记历史,警惕黑暗卷土重来。您可知,那场战役之后,有多少秘密被尘封?”
解忧轻轻旋转着勋章:
“我一心追踪格雷姆哈尔的下落,倒是对永夜之战不甚了解。”
艾德里安爵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唉,脏东西何其之多,就像那污秽源头,世人皆知其邪恶,却鲜有人知其全貌。猎手小姐,您说对吗?”
解忧并不意外王室的高层成员能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对于对方这种赤裸裸的直白试探,只是轻啜一口桌上已凉的饮料,不慌不忙:
“那种传说中的东西,恐怕本身都未必是真的吧。”
艾德里安爵士缓缓踱步至窗边,凝视着窗外晨曦初升的美景:
“猎手小姐所言极是,历史中那些被遗忘的英雄,他们的牺牲是何等惨烈,恐怕今时今日,已不为人知。暗流涌动之下,威胁从未停止。”
老家伙好像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解忧放下茶杯,也懒得演了:
“是啊,威胁从未停止。这两日我在藏书室研读,看到了不少触目惊心的记载,咱们与暗魔的抗争...任重道远啊。”
艾德里安爵士背影微微一僵,随即转身,依旧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容:
“正如您所说,猎手小姐,传说和过于久远的记载...或许并不可靠,您可知,王室对于任何可能威胁到王国安宁的谣言,向来持谨慎态度。对于那些无知者的臆想,更是无法容忍。”
解忧确认了想知道的信息,快速转移话题:
“希望时间会给出答案。对了,我刚才看见了一则传说,有一种人体质特殊,能感知到污秽源头的呼唤。”事实上完全没有这种事情,她张口就来,都给艾德里安聊懵了。
艾德里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金线,繁复的刺绣纹路扭曲成各式图腾的轮廓:
“猎手小姐,您提及的那种特殊体质..”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解忧遍布沧桑痕迹的皮质风衣,“若真存在,恐怕早已被暗魔吞噬殆尽。”
老狐狸,还挺圆滑:
“说来有趣,我在寻找格雷姆哈尔时,曾遇到一位身负奇异纹身的少女。她自称能感知暗魔本源,却对永夜之战一无所知。”她刻意加重‘纹身’二字,隐约能看到艾德里安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烛光下闪烁。
“民间奇人异士众多。”艾德里安爵士不知何时拿出的银质酒杯在掌心微微发颤,“但王室档案中从未记载过类似案例。倒是...”他抿了一口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泛起涟漪,“城堡内的紫藤今年开得异常艳丽。”
解忧反而被对方聊沉默了,思绪一转,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并未接茬。
“昨夜城堡里遭盗匪洗劫,所幸未丢失重要藏品。不过丢了些无关紧要的羊皮卷。”艾德里安爵士见解忧不接茬,继续循循善诱,满脸写着‘你再多问一句,这个支线任务就是你的了。’
解忧依旧沉默不接话,并不是所有支线任务都有必要堵上被抹杀的风险去做,自己的主线任务时间还剩下一半,连污秽源头的影子都没摸到。现在看来,王室并不希望自己深入探索塔妮丝和污秽源头的事情,给自己的透出来的任务,多半是那种费时费力、讨不到核心好处的东西:
“依我看来,还是先找到那位奇异少女要紧,说不定可以探知到污秽源头的下落呢...”
“猎手小姐慎言!”艾德里安猛地起身,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威胁,银质酒杯在桌面砸出裂痕,“鄙人再重复一遍,王室对任何可能威胁王国安宁的谣言都持谨慎态度。”他的指尖无意识划过颈侧疤痕,“尤其是那些无知者的臆想。”
气势不能输,解忧不动如山,轻啜一口凉透的红茶,茶水中倒映出艾德里安扭曲的面容:
“艾德里安爵士说得对。不过...”她将茶杯放在裂痕处,“若真有人能感知污秽源头,对王国而言是福是祸?”
“自然是祸。”艾德里安的手心渗出冷汗,“但若能为王室所用...”他突然意识到失言,又硬生生把话头按回,“我是说,这种危险存在必须严加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