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行晏朝她看过来，“你那个时候只有三岁，三岁的记忆，你忘了很正常。”
蒋与芙捂着唇，她耸动着鼻尖，强行压抑着泪意，但肩膀开始颤动时，眼泪还是没收住。
她刚才那话，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蒋行晏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的。
但他却装不懂。
他为何这样，蒋与芙知道。
他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并不是蒋家的孩子。
虽然这两天，她早已猜到结果是这样，可当话被他说出来后，她还是觉得好难过。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是蒋家的孩子。
这些年来，他们一家四口明明就过得很幸福啊，爸妈宠她，爱她，哥哥也是恨不得将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来，给足了她呵护。
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童话的世界中。
受尽宠爱。
身边的人都很羡慕她。
可现在，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其实她优渥的生活，被偏爱的人生，本该是另外一个女孩的，这二十年来的一切美好，只是她捡了个大便宜。
她不是公主，只是灰姑娘。
待到真正的公主出现了，她就得退场。
以往，蒋与芙但凡掉一滴眼泪，蒋行晏就会紧张得不行去安慰，但这回，他紧咬着腮帮子，一动不动，只是口头安抚了一句。
“眼泪掉多了，眼睛受不住的。”
这声安慰，就像是一句平平无奇的废话，蒋与芙双手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而蒋行晏坐在她身旁，愣是没再多安慰一句，只是一直耐心地等到她眼泪耗尽了，情绪平静了，这才再度出声道：“芙芙，如果你愿意，你会一直是爸妈的女儿，也会一直是我妹妹，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陪在妈身边，她不可能会那么快走出来，是你救了妈一命，这份情，我会一直记着。”
他此番话，听得蒋与芙很难受。
往后余生，她对他来说，是恩情，不是亲情。
眼泪已经哭干了，蒋与芙哑着声问：“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个“她”，不言而喻。
蒋行晏只和姜莱见过一面，单就初印象，是漂亮，后面，他通过网上的词条了解了她的过往，发现她的漂亮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就只是一种灾难，喉咙又酸又苦，他很费劲地吐出一个词。
“坚强。”
蒋与芙没理解，“坚强？”
蒋行晏身体往椅背里靠，一脸的痛苦和疲惫，在隔音很好的病房里，他缓缓道来。
“芙芙，这些年来，她过得很不好。”
“她一共经历了两个家庭，她在垃圾堆里，被她第一个家庭的养母捡到，养母捡到她并且愿意养她，原因很简单，养母多年不孕，他们养育她，是为了防老，几年后，她养母意外怀孕，生了一个男孩，但男孩有先天性的疾病，养母并未第一时间弃养她，原因也很简单，养母认为将来她的彩礼能够扶持自己的儿子。”
“后来，在她五岁那年，她因为生辰八字和姜家的女儿一样，被姜家选中，姜家用一万块钱，把她从第一任养母那里买回家替自己的女儿挡灾。”
“姜家在京市算个豪门，但她在姜家过的生活连保姆都不如，被打被骂是常有的事，她五岁那年，刚到姜家，就被养父的朋友猥亵，后面在她14岁上初中那年，他养父因为和朋友有笔生意往来，任由着朋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对她实行强。”
“事情虽然未遂，却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在姜家的这些年，她留有26份伤情鉴定书，每一份的伤情都几乎置她于死地。”
“后来，她再长大些，她和她养姐有各自的未婚夫，可在订婚前，她未婚夫和她养姐出轨了，姜家为了利益，不惜将她卖给高家那个二世祖高瞻，高家，你听说过，就是那个和爷爷不和的那个高家，高瞻丧心病狂到哪种程度，你也了解。”
将这些话告知蒋与芙时，蒋行晏整颗心脏都在抽搐的疼，靳盛时说，网络上这些姜莱的过往，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她过得更难。
作为听者，听完后，蒋与芙脸色也极其难看。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命运会如此坎坷。
她稍代入了下姜莱经历过的那些事，结果，只是刚代入她的第一任养母抚养她的初衷，她的心就抽痛得不行，她发现，她压根接受不了。
更别说她在五岁的时候，就差点被猥亵。
还有那么多份伤情鉴定书。
包括后面她的养父母能随意决定她的婚姻。
这不止是过得不好，而是过得很苦。
再看看她，这些年来，她被娇养着长大，不仅没有见过那些黑暗面，就连平时在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爸妈和哥哥都会轮流来安慰一番。
相较于姜莱，她过得简直不要太幸福。
而这些幸福，本该是属于姜莱的。
是她阴差阳错，过了她的人生。
她拽着自己的裙摆，鼻尖轻动，很小声地问：“哥，你和爸妈他们，是准备要接她回家吗？”
蒋行晏面色忧伤，“我们说了不算。”
蒋与芙拧眉，“什么意思。”
蒋行晏苦笑，“那晚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你晕倒了，我和爸妈他们都第一时间奔向了你，当时，完全忽略了她，甚至，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都不知道，在她眼里，她再次被丢下了。”
蒋与芙着急，“那你们去和她说清楚啊。”
“她现在很抗拒我们。”
他在说“抗拒”的时候，很痛心和自责，瞬即，蒋与芙直起的身体弯了下来，“是因为我吧。”
蒋行晏没出声。
现下，他的沉默足以证明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但她也不怪姜莱，毕竟，这是人之常情。
姜莱作为爸妈的亲生女儿，在外流浪了二十三年，而这二十年，她和爸妈朝夕相处，虽然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他们待自己，却跟亲女儿无异，他们第一时间奔向她，第一反应肯定是担心。
他们的行为没错。
但问题是，当时，他们忽略了姜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