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哪里的桥?你什么都没和我说,哪里算拆桥?”
陆宝珍往被褥里缩了缩,遮住了小半张脸。
她虽在同他闹,但她没想过河拆桥,她只是在冷静下来后想到了裴景之的身子。
脉象奇异,有压制之相,可他不让她知晓,她便只能装作不知道。
“我就是想睡了,你不想吗?
“宝珍说我想不想?”
裴景之看着她,唇角勾着,本想再逗她两句,但瞧着她眼睛里有倦意,那话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睡吧,这两日先留在此处,我会让裴清韵去给陆府送消息,说留你出游。”
“不行,不能这么说。”
听闻此话,陆宝珍睁了睁确实有些睡意的眼,“此事不能瞒着我大伯父,只有他知晓了,陆家才会插手,去彻查此事。”
“宝珍不信我?”
“不是。”
她看着他,见他目色添了些暗,眉梢低垂着,陆宝珍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没发觉,现在心里因他生了波动以后才瞧出来,他在她面前,藏了太多的心事。
可他明明是那样强大深沉的人,竟也会为了她一句话而有不确定。
“没有不信你。”
陆宝珍忽然就软了语气,一点点又探出头来。
“我被人盯上,何尝不是陆家被人盯上,我大伯父若不出手,旁人该如何看我陆家?总不能我父亲在岭北想方设法的站稳脚跟,而京城的陆家,却一日日被人看轻,真要倒下吧。”
“陆家可以寻其他事露头,但此事有关你的名声。”
裴景之并未惊讶陆宝珍对陆家的敏锐和看重,但他眉目冷沉着,对陆家那位大老爷并不满意。
“明知我裴府看重的人是你,他还敢让人同你相看,你大伯父的心思,不见得有多坦荡。”
“他确实有心思,但相看一事,也是我主动应下,算不得他逼迫。”
陆宝珍蹙着眉,想着眼下之事,并未注意到面前男人在她话中的变化。
“我知晓我大伯父的打算,只是他虽生了心思,但他亦看重陆家,知晓此事,他反倒会想法护住我的名声,不然这些年,大房二房早因我祖母生了嫌隙,而且我也没打算直说在河畔,我会斟酌一二再开口,所以......”
话未说完,陆宝珍便觉周身生了一股压迫。
她这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生了怒,不待她开口,忍了一晚上的吻便落了下来。
“应下同旁人相看,却拒了我的求娶,我在你心中竟是哪个阿猫阿狗都不如?”
被迫接受的人原还想推开他好好说话,可听到这,她微微一愣,下意识想去瞧他的眼,却被他抬手挡住了视线。
“陆宝珍,你真是好样的。”
温热的掌心停在她眼睛。
他不让她看他,只将不甘落在那个亲吻上。
半晌,在陆宝珍眼尾浸出水雾前,男人忽然停下。
“既如此,此事你想说便说,你自己决定。”
话音刚落,裴景之便收回手站了起来,气息好像还停留在她耳畔,但人已经转身,离开了此处。
陆宝珍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眼,便只瞧见玄色衣袍行过珠帘处,开门,一点点不见身影。
她的手还抓着被褥,嘴角也还残留着一丝酥麻。
可瞧见他离开,陆宝珍睡意消散,心里忽然空空落落。
没多久,挽桑从外头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新煮的安神汤。
“姑娘,这是后头小厨房送来的。”
来人压下那些想问的话,可实在又憋得厉害,一双眼满是愁绪。
陆宝珍接过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算了算时辰,想到大抵是裴景之进屋时吩咐人去熬的东西,她垂眸沉默了片刻,而后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姑娘,您......”
“明日你回一趟府,去寻大伯父,再让人去查一查,今儿我离开后,有哪些人去了河畔那处的院落。”
知道挽桑想问什么,陆宝珍下意识避开,心思转了一瞬才落回眼前。
此事没有全让裴景之出头的道理,陆家定是要知晓,并且要寻机会反击。
只是她也能想到,待事落,她大伯父一定会以此事为由,再催她定亲。
“早先姑娘入睡前,奴婢听沧云大人提起过。”
挽桑还不太知晓在那院子里发生的事,但她多少也猜到了些眉目,心里有些发沉。
“都是些认得出来的熟面孔,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奴婢晚些时候把人写下来给姑娘瞧。”
“可有贺家的?”
挽桑摇了摇头,紧皱着眉,“姑娘是怀疑那贺知微?”
陆宝珍其实也说不好。
她不想无端揣测任何人,可今日若不是裴景之救下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她一定会身败名裂再无清白,唯死才能得到解脱。
这样的狠毒手段,她想不到有谁会用到她身上。
“等这两日我多去外头转转,谁急,大抵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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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裴景之行出廊下,停在暗处,微曲的手抵在唇边,像是忍了很久,低低咳了几声,而后喉间一口血涌了上来。
男人苍白的脸隐在昏暗光影,偶有灯火摇晃,照出他轮廓清晰的下颌。
沧云上前,却见他抬了抬手,不许人靠近。
“买药的人抓回来了?”
“回主子,抓回来了,连带着中间传话的几人也全都被扣下,确实是绕了个大圈子,那抓药之人甚至还跑出了京城,只是......属下好像查到了其他。”
沧云眉心紧皱,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说。”
“那药铺东家,好像和大夫人有过往来。”
裴景之周身气息顿时沉了下来,一股强烈的杀意在他眉间停留。
“只是大夫人应当并未插手此事,但属下觉得,这药铺东家有些怪异,不像是做买卖的生意人,反倒像开个铺子玩玩的富商,背地里兴许还有其他身份。”
见面前人目光落了过来,沧云紧接着又道:
“前几日有人来给大夫人送药,高梦怜听了几句,隐约听见那东家不仅卖药,还制毒,但后头再同嬷嬷打探,却又什么也探不出来。”
裴景之默了半晌,许久,透着沙哑的声音才落下。
“看紧她,她背后的人,不可能会忍太久。”
“是,可主子您的身子......”
男人压下那股腥甜,正想说句无妨,脑中却忽然浮现出陆宝珍蹙眉生气的脸。
水盈盈的眼里满是不高兴,恼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按着柳荀的方子,煎药送来吧。”
听眼前人没有相劝便开口的话,沧云一时还有些怔愣。
第一次主动要煎药,以前便是在战场上生死一线,也从未听这位说过。
“是,属下这就让人去!”
退下前,沧云忍不住朝着陆宝珍的屋子望了一眼。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自家主子在那位面前,哪还有半点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