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话彻底点燃了老夫人心底的怒。
她自然忍不了陆宝珍用这样的手段去搏名声,更忍不了她占了那么多好东西后,还要连累到她儿孙的仕途。
她抬手一拍,震得整张桌子都响了起来。
“好你个有心思的丫头,竟敢这般算计你大伯父!还不速速将东西退回来,再去你大伯父跟前跪着请罪!”
陆宝珍难得瞧见养身子的人这般有力。
想起以往父亲母亲还在府中时,这位祖母再如何,面上对她也还算过得去。
可眼下不过过去几月,她这祖母便已经开始坐不住,想要将手伸到她们二房,让她替大房铺路,还真是冷血到了极致。
人心总是偏的,陆宝珍知道。
可想起这些年她父亲为了陆府家和一再忍让,想起母亲为了后宅安定上心侍奉,如今不过离开几月,那些真心便被她们抛到了脑后,甚至连一个嬷嬷都试图踩在她头上,陆宝珍到底还是生了怨。
她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来蹦跶着试探她二房。
“挽桑。”
压下心绪,陆宝珍唤了声旁人,随后在老夫人透着责备的目光中坐到下头,端起了茶盏。
她心里其实堵得厉害,可不知是不是瞧裴景之瞧得次数多了,她垂眸,一副索性就闹起来的无谓模样,竟真有几分裴景之的淡漠凉薄。
“老夫人还未让三姑娘落座,三姑娘如今倒是越发目中无人,这般......”
“刁奴以下犯上,拖出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混账!”
见一向软绵绵的陆宝珍竟然发落起了大房的嬷嬷,老夫人又猛地拍向桌子,怒不可遏。
她最不喜旁人忤逆,就好像是在提醒她,她曾经只是个侧室,不是正妻,只是妾。
“起初她们说我还不信,想着你向来听劝,即便此次被那等虚荣迷了眼,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之事,可你竟然如此跋扈,完全不将我和你大伯母放在眼里!”
老夫人抬手指向陆宝珍,“如此目无尊长,肆无忌惮,怕是忘了我陆家家法!还不给我跪下!”
那嬷嬷躲在老夫人身后,知晓有人撑腰,她看向陆宝珍的眼中透着鄙夷。
一个要仰仗着大房过日子的姑娘,竟还敢在老夫人跟前闹,果然是个蠢的!
而见此情形,一侧一直未开口的大夫人终是不好再沉默。
她蹙眉安抚着老夫人,而后抬眼看向陆宝珍,像是有些为难,又带了些思量。
“宝珍,还不快来和你祖母认个错!嬷嬷惹了你不高兴,你私下同大伯母说,大伯母去罚便是!这样闹,若是将你祖母气出个好歹,你父亲母亲如何抬得起头!外头又会如何说你!”
这话好似在帮她,可言语却又存着打压。
陆宝珍始终未动。
她大大的眼睛看向前头的人,轻轻一笑便如琬似花,耀眼之色晃得说话的人忽然便停了下来,有一瞬的怔愣,而后眸中挣扎越甚,带着些莫名忐忑。
这丫头,平日吓唬几句就会乖乖听话,今日竟是越发难以捉摸。
“宝珍你......”
“认错?”
陆宝珍歪了歪头,一点也不急。
“以前大伯父后院闹出那些事,大伯母气到几度食不下咽,是我母亲在后头帮衬,替大伯母撑腰,做主出主意,亦是我母亲让我替大伯母调理身子,连整日送去的滋补之物都是走的二房私账。”
“你,你说这些作甚?”
“不作甚,只是想起适才祖母说,我如今能住在此处都是靠着大伯父和大伯母,一时感慨,也觉有些人,确实是帮不得。”
陆宝珍说罢站了起来,甚是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手。
“不过我母亲曾同我说,做人一定要无愧于心,断不能做那爱占便宜之人,所以从明日起,我便收拾东西搬去别院,不再留在陆府拖大伯父的后腿,当然,往后自然也不会再同几位来往。”
听闻此话,几人各有各的脸色。
嬷嬷只觉陆宝珍是退让,看向老夫人的眼中生出了邀功之色,而原还气狠了的老夫人,想起能将她赶走,留下那些好东西,此刻也是松了口气。
可大夫人却是脸色一白,眼中霎时闪过惊慌。
今日她是趁着老爷不在府中,这才半推半就,跟着老夫人来了此处。
可若真逼得陆宝珍离了府,这事便闹大了。
陆家的三姑娘刚从裴府回来便又搬了住处,有家不住要去住别院,旁人定会以为是她这个大房夫人容不得人,趁着二房失势来行欺压之事,占二房的好处。
且若让老爷知晓她真听了老夫人的话起了心思,在这个节骨眼闹得陆宝珍撇下陆府,那不出三日,她这大夫人的位置怕是再难坐稳。
一时之间,她看向陆宝珍的目光起了变化。
有些分不清这丫头是真聪慧,还是误打误撞寻到了压她的法子。
想罢,她压下盘算,扯出一抹笑。
“你祖母怎么会是那等意思,再说你大伯父也不可能会去在意谁做主当家,都是为了陆家好不是?宝珍往后,可莫要再说这等戳人心窝子的话,这陆府本就是你的家,你还要搬去何处?”
“搬去何处都好,免得拖累了大伯父,拖累了陆家。”
陆宝珍淡淡道:“不过往后,祖母可就别想着我帮衬了,我帮不了,也不太想帮。”
“宝珍你,你怎能这般说......”
这几乎是快要撕破脸的意思。
第一次瞧见陆宝珍如此反应,平静得好似完全不将她们的逼迫放在心上,几人心中闪过错愕,而后隐约生出一股忐忑。
可随后,那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知晓这是被下了脸心中不虞,又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三姑娘这是要逼得老夫人和夫人亲自低头不成?您在外头再如何被吹捧,眼下在府中也是小辈,若您懂事些帮衬着家中姐妹,老夫人自然不会少您的好处,您可别忘了,若没有陆家......”
“怎么还没将她拖下去?”
打断了那聒噪,陆宝珍抬眸看向外头。
守在门边的陆府小厮不知何时换成了裴景之的人,陆宝珍微微一惊,但很快却又冷静下来。
“掌嘴后送去大伯父那,口出狂言以下犯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如此跋扈,连养出来的奴才都是这等嚣张习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