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珍在母亲身侧待了整整一日,去哪都要跟着,像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一直跟着的还有陆老爷。
直到临近傍晚,陆夫人才终于赶走了陆老爷,拉着宝珍进了屋。
“我们宝珍真真是长大了。”
陆夫人感慨,眼睛发红,“白日里你父亲在这,我便也没能多说,他心里头舍不得你,虽觉景之是个厉害的,却又始终憋着一股气。”
“母亲......”
“别哭,我们宝珍就该高高兴兴的。”
陆夫人给她擦着眼泪。
“你父亲初来岭北,行事艰难,若不是有景之暗地里相助,约莫也不会这般快稳住,所以他心中一直对景之感激,可景之突然请旨赐婚,打了你父亲一个措手不及,他心里自然不高兴。
但他总归疼你,再如何也不过是和自己怄气,怪自己行错了路,被贬来岭北,错过了你的亲事,往后若是宝珍听他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莫要真与他生气,他不会真去为难景之,他只是,心疼你。”
“我晓得的,娘亲。”
陆宝珍抱着面前的人,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
“是女儿不孝,没能帮到父亲,如今好不容易能再伴父亲母亲身侧,我怎么可能会跟父亲生气。”
“何来不孝?宝珍不可瞧轻自己,京城的事你父亲都知晓,日日都在赞我们宝珍聪慧。”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陆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一边安抚,一边和她一起哭。
直到嬷嬷从外头赶来,两人才停了些眼泪。
“如何,今日晚膳,可还顺利?”
抛开亲事不谈,裴景之来此还带着其他身份,陆家人自然该设下宴席,好好替他接风洗尘。
只是陆夫人虽想到了宴请不会出事,却没想,会听见本该上座的男人负荆请罪的消息。
陆宝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虽同她说过会亲自来求得她父亲原谅,可她怎么也想不出裴景之低头的模样。
便是在那宫中大殿,他也有着旁人难有的傲骨和底气,他该是高高在上的神只,无畏世间的一切,强大又犀利。
陆宝珍抿唇低下头,袖中的手一点点攥住了衣袖。
“明日,早些去瞧瞧他。”
陆夫人回神,看回面前的姑娘。
“他替你哥请了旨,让锦皓这次能随你们一起回京,你父亲说他约莫是想让你哥走武官的路子,毕竟等你父亲回京,再几年,锦皓年纪也大了,入仕总归是难了些。”
“他都没和女儿提起过。”
“那他该是也没告诉你,他将大婚定在了岭北,想要你在我们跟前出嫁。”
听闻此话,陆宝珍诧异抬眸,通红的眼中溢出欣喜,似是不敢相信。
这原是她心中唯一的遗憾。
她知晓如今朝堂动荡,父亲身上又牵扯着其他事,能寻得生机已然是幸运。
她不敢奢求等到父亲回京再行大婚,可她没想到,裴景之竟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替她做了她不敢想的决定。
从母亲那出来,陆宝珍有着这一年都未有过的高兴,可她又生了惦记,走着走着,忍不住偷偷去到了裴景之落脚的厢房。
陆家在此处的宅院不大,裴景之住的地方,还比不上他手下在裴府的住处。
陆宝珍极快便寻到了地方,可屋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
“姑娘。”
有丫鬟瞧见迎了上来,“奴婢适才见少爷拉着人出了府,说是要带着未来姑爷去外头转转,姑娘可要跟上去瞧一瞧?”
“既是不在,那便不必提起我来过。”
陆宝珍摇了摇头,踏上了回院的小道。
心里想着事,这一路便慢了些,待回到院子,天边已然只剩暗色。
她看着前头亮起灯的屋子,步子一停,忽然不想再往前。
这几月她都是听着裴景之的声音入睡,如今他不在,她不想要一个人待着,她要去母亲身侧。
只是刚转身,昏暗小道边的树下,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她下意识惊呼,旋即却听见了那道心底念了一路的声音。
“去哪了。”
男人上来牵她,身上透着些酒香,语气比平常更轻。
陆宝珍鼻尖嗅了又嗅,随他行到旁侧暗处,才敢小声和他说话。
“哪里都没去,你怎么会在这?”
“等你。”
以往这个时候,裴景之大抵已经亲了下来,可今日,他只是克制地抱了抱她,而后便又退了回去。
“我们在此处大婚,好不好?”
“那你祖母和你父亲呢?”
“我会请我父亲提前两月动身,祖母那,回京后我们再办场宴会。”
裴景之看着她,即便是昏暗之处,他也能将她好看的模样瞧得清清楚楚。
“我让人挑了间宅院,明日我带你去瞧,若是喜欢我们便买下。”
“买宅院?”
“嗯,也不是只住一两日,总是要买间我们自己的院子,大婚那日,我能接你回家。”
陆宝珍只觉今儿一日便流了她好些日子的眼泪。
她低头,眼睛酸酸胀胀。
“怎么哭了?”
不能同她亲近,裴景之有些急躁,他牵着她的手,克制着不让自己太过放肆,“若瞧不上那宅院,我们再换其他,乖宝珍,莫哭。”
“你是不是怕被我父亲瞧见?”
陆宝珍话中带了些鼻音,说完又故作无事,轻哼一声,“平日里就知道欺负我。”
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裴景之轻笑着,道了声“是”。
下一瞬,陆宝珍上前,主动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了他怀里。
“你最讨厌了,什么都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