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蹲在溪边磨着柴刀时,怎么也没想到这把豁了口的破铁片会在三个时辰后沾满妖兽血。暮春的山风裹着松脂香掠过他结着补丁的粗麻衣襟,十七岁少年削瘦的脊梁绷成张硬弓,右颊那道被野猪獠牙划出的旧疤在夕阳里泛着淡金。
“九哥!”山道传来脆生生的喊叫。扎着歪辫的少女提着竹篮小跑过来,篮里三个粗面馍馍正冒着热气,“娘说让你带上这个...”
林九接过馍馍时,指尖触到小妹掌心粗粝的老茧。他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青牛山脉,那里蛰伏着让村里折了七个猎户的“鬼见愁”峡谷。老族长说今夜有百年难遇的血月,正是采摘赤血参的好时机。
“回去跟娘说...”少年将柴刀别进草绳腰封,黑曜石般的眸子映着最后一缕残阳,“要是天亮没回来,床底陶罐里的银钱...”
“呸呸呸!”小妹急得直跺脚,发梢沾着的野姜花粉簌簌落在肩头,“九哥又要说晦气话!村东头张瞎子都说了,你面相是蛟龙困浅滩...”话音未落,林九已经背着竹篓钻进暮色,后腰挂着的铜铃在紫藤花丛里叮当作响。
子夜时分,林九贴着湿滑的岩壁挪动。腰间火把早被阴风吹灭,指尖摸到的苔藓泛着诡异的猩红色——这是赤血参生长的征兆。头顶血月垂在嶙峋怪石间,像只充血的眼珠凝视着千丈深渊。
“第三十七步...”少年默数着挪动的距离,老族长传授的《探脉诀》在心头流转。忽然脚下一空,腐叶覆盖的岩缝里青光隐现。当他用柴刀撬开碎石时,半卷泛黄玉简正卡在森白指骨间。
山风骤然尖啸。林九后颈寒毛倒竖,耳畔传来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他抱着玉简就地滚翻,原先立足处炸开脸盆大的碎石坑,腥臭涎水滴在他染血的麻布绑腿上。
三丈开外的岩台上,狼首熊身的妖兽六只幽绿兽目燃成鬼火。林九摸向腰间铜铃的手突然僵住——那串祖传的辟邪铃铛正诡异地逆向旋转,铃舌竟凝成个血色“敕”字。
“黄泉路引,万鬼听令。”苍老沙哑的嗓音在识海炸响,“小娃娃,借你肉身一用。”
林九还没反应过来,丹田陡然腾起焚天烈火。玉简上的蝌蚪文活过来般窜入七窍,在他经脉里冲撞出金铁交鸣之声。妖兽的嘶吼变得遥远,视线里只剩下青铜铃铛内盘坐的虚影——那是个啃着鸡腿的白须老者,道袍上沾满可疑的油渍。
“啧啧,根骨差得像被驴踢过的豆腐脑。”老者虚影咂着嘴,鸡骨头穿过虚化手掌落进深渊,“不过这份杀伐决断...道爷喜欢。”
林九咬破舌尖强撑清明,柴刀在掌心转出个凌厉的刀花。妖兽裹着腥风扑来时,他足尖点地凌空倒翻,锈迹斑斑的刀刃精准捅进第三只兽目。黑血喷溅的瞬间,铜铃里迸出万道金芒。
“乾三连,坤六断!”老者突然暴喝。林九不受控地掐出个玄奥指诀,玉简青光化作实质缠绕指间,竟在空中绘出个丈许见方的血色符箓。
山涧响起震耳欲聋的爆鸣。当烟尘散去时,岩壁上只余个鲜血淋漓的“镇”字,妖兽残躯化作飞灰簌簌飘落。林九瘫坐在血泊里,看着掌心缓缓消散的青芒,耳畔传来老者餍足的饱嗝。
“从今日起,每天五只烧鸡。”虚影捋着胡子笑得狡黠,“道爷教你真正的...屠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