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狭小的房间里摇曳不定,给屋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泽。
她静静地坐在斑驳的饭桌前,眼神空洞,身形略显单薄而落寞。
身旁的行李箱突兀地立着。
她的一只手像是无处安放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扣着那根冰冷的拉伸杆,发出细微而单调的声响。
对面坐着的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
他们的坐姿有些僵硬,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偶尔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这是你张叔,我叫你回来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个事情。”
谢知盐闻言抬起头来仔细瞧着眼前这个圆头大耳的男人。
常春喜欢肩宽浑身是肉又带点凶样的男人,因为会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像淳厚的老实人。
面对着谢知盐的打量,他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手指粗粝,关节微微凸起,不时地搓动着大拇指,“孩子,我会对你妈好的,也会对你很好的。”
常春在她小学的时候也谈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
常春说这样的男人说不定会对她们娘俩很好,对谢知盐更是视如己出。
后面他们的恋爱在谢知盐上五年级的时候结束了。
常春忙于工作,谢知盐跟在那个人身边,那个男人骂她不懂事,背着常春殴打,如果不是邻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常春牵起她的手,那天早上一声不吭就永远离开那里。
谢知盐恍惚地看着眼前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麻木的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和你妈其实上个月就领证了,怕影响你学习就特意在你放假告诉你的,千万别怪妈。”
“为什么突然结婚?”谢知盐表情变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初,质问常春,“为什么呢。”
常春说她这辈子都被谢知盐的爸爸害了,把自己日子过得多么多么苦,恨他的远去。
厌恶自己婚姻的失败,而如今的选择实在让她匪夷所思。
“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啊,这样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随后抬起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手指微微弯曲,隔着那有些陈旧的衣衫,缓缓地摩挲着。
“我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你张叔就是我遇到合适的人。”
她的目光随着手掌的移动而聚焦,眼中渐渐有了焦距,她的嘴几欲张开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多久了。”
“已经有两周了。”
谢知盐变得更为沉默,常春说,“你以前不是挺羡慕别人家有弟弟妹妹,你以后也可以有个伴了。”
谢知盐突然不是很想待在这个圈地,她只想逃离这儿,于是她起身,“我祝福你们,我想回房间休息。”
张埃关切地询问,“要不要吃点饭?”
“她饿知道自己弄,不用管她。”
谢知盐拖着行李箱径直往房间而去,脚步没有停止。
谢知盐有严重失眠的情况,在学校就用学习折磨自己,用脑过度就累困了。
今晚她怎么也睡不着,听见房门外有灯光亮起,紧接着听见厕所呕吐的声音,她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谢知盐拍着常春的背,说,“妈,你今年已经三十八岁是高龄妇女,风险那么大,不适合要小孩。”
“你张叔家没有小孩,给他生个小孩儿又没有什么。”
谢知盐开始皱眉,“他头婚?”
“你张叔家里条件不好,一直结不到婚。”常春似乎又想到什么,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他这样的人很有安全感,你看这个头,你以后结婚也要找这样的。”
“他家里情况也不好,为什么还要结婚。”谢知盐不理解他们的搭伙过日子,这样的日子不是将自己越过越苦难不成还能甜,她自是不信。
她肯定地说,“他一直没有结婚,彩礼是一方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吧。”
“你一个小孩子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他们一家会对你好的,我生了孩子后爱屋及乌,他们也会加倍对你好。”
谢知盐憋着窝火的气,质问:“妈,婚姻是对来说就那么重要,你的身体怀孕真的吃得消吗?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一定会一直这样对我们好?你不怕再花钱投入一个小孩的成本多高吗?”
“奶粉钱、培训班、上学产生的学杂费,你要供养他成才,如果是生的男婴,你们还不是要给他买车买房娶媳妇。”
“你自己都说张叔家庭条件也不好,那你想过没有这个孩子生下来怎么办?日子只有继续紧巴巴过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谢知盐的脸上。
“你也是我一手养大的,你还不是照样站在我面前活得挺好的。”
“你都可以,为什么这样说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常春冷眼地瞧着她,仿佛将她恨透,“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女儿。”
听起来讥讽至极,她不管不顾地说:“现在社会就是这样,时代在进步,要培养孩子,教育肯定要跟上,又不是我刚出生的那个年代,养孩子就是相当于投资。”
“孩子都是一样出生,他自己就可以创造一番天地,生下来只需要顾好他吃穿用度,懂事就够了,哪有那么麻烦。”
常春正欲骂她,她的表情平淡下来,静静地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我都喜欢,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谢知盐道了一句早点休息就离开了厕所,身后又响起她的声音。
“如果是男孩就更好了,这样他们老张家不至于绝后。”
谢知盐愣了会儿神,摸了摸自己被扇肿的脸回房间里面去。
“谢知盐,你还不起床做家务干什么。”
七点过,谢知盐就听见常春在客厅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张埃的安抚声。
谢知盐爬下了床洗漱完毕,就开始干家务,常春坐在沙发上看谢知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张埃出门买菜了,常春骂得更难听许多。
“你真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