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猿王家族小住了一些日子后,玖鸢打算带着茁茁回家。
“我们也在这山中住了一些时日了,家里晒着的果脯也该收了,这次带茁茁出来,他也学到了一些技能,也该告辞了。”玖鸢对老猿猴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
小猿猴们都依依不舍拉着茁茁的手,茁茁说:
“下次我们去攀岩那座山。”
说着用手指了对面最高的山峰,小猿猴手里捧着茁茁最爱吃的野莓:
“叽------哩!”
茁茁将衣襟轻轻一挽,兜住满捧物什,那织物被撑得满满当当,眼看着便要溢了出来。
一旁立着只稚嫩的小猿猴,毛茸茸的身子蜷缩着,乌溜溜的眼睛蒙着层水雾,忽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茁茁见状,指尖轻轻落在小猿猴头顶,顺了顺那细软的毛发,微笑着说道:“笑一个!”
小猿猴像是听懂了,咧嘴一笑。
老猿猴垂眸望着这一幕,眼角褶皱里漫出笑意,像是春日里悄然绽放的山茶花,未染半分尘俗。
那笑意自眼底漾开,带着林间晨雾般的清透,又似山涧溪水般澄澈,竟教人分不清这是兽类的灵慧,还是天地间至纯至真的性灵流露。
这情谊原是草木本心,清泉映月,不掺半分机巧。
反观尘世里的人心,如织网千重,利欲交缠,纵有相逢,也难寻这般纯粹模样。
这般干净的相知相惜,倒像是从远古洪荒走来,落在这方草木之间,独独绕开了人间的烟火纷扰。
玖鸢低头与身边的茁茁对视一眼,带路的猿猴迈步往前走去,身后已传来了一群小猿猴的声音:“叽-----哩!”
玖鸢垂眸望着那“叽——哩”声响处,暮色里浮动的光斑落在她睫毛上,忽明忽暗。
原还萦绕心间的疑问,此刻竟如晨雾遇了初阳,悄无声息地散了。
这声响究竟是林间雀鸟振翅掠过松针,还是山涧流泉碰碎青石,又或是草叶间虫豸的私语?
又或是水果的名字已经都不重要了。
这份情谊原是天地间最妙的机缘,比春日枝头的新雪更洁净,比秋夜悬于檐角的月华更温柔。
它不附着于形骸,不系于声名,只在眸光交汇、气息相闻的刹那,如藤蔓攀援古木,悄无声息便缠出满枝繁花。
这般纯粹的心意,恰似山间野茶,无需精瓷玉盏,只一瓢清泉,便能沏出天地至味。
“待到春暖花开,我们还回来!”
“叽----哩----”
身后的小黑踏着月影,蓬松的尾巴摇着。
归途的路也变得轻盈,似是沾了露水的草茎,在暮色里蜿蜒成柔软的丝线。
月光淌过黛色山峦,像素手抚过宣纸上未干的水墨。
峰峦渐次后退,连带着树影、石纹都浸在月色酿的酒里,晕染成模糊的轮廓。
这般景致,让玖鸢想起幼时离别故乡的情景。
一路走过,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大半。
玖鸢转头一看,带路的猿猴已经看不见了。
“娘亲,还要走多久?”
“快了!”
“汪汪汪........”
玖鸢走着走着,发现地缝有开裂的痕迹。
地缝两边的石壁倒是自然,或粗糙或平整,石层纹路或深或浅,都像是自然裂开的一样。
不过这路倒是与来时不一样了。
“茁茁---”
“娘亲,怎么了?”
“你看这地面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呀!”
“再仔细看看!”
突然,茁茁大声叫了起来:“娘亲,大地裂开了一条缝。”
“没错,大地裂开了一条缝。”
小黑用毛茸茸的前爪探入罅隙,刹那间,地缝如蛰伏的巨兽突然喘息,一股黑烟自幽冥深处翻涌而上。
玖鸢心头一颤,那气息像是腊月里腐木燃出的毒烟,裹着丝丝缕缕的魔气,正顺着地脉如蛛丝般蔓延。
四下结界却静如止水,月光依旧温柔地抚过山林草木,倒显得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不过是一场幻觉。
那道裂缝像是被无形利刃生生撕开的伤口,本就炙热的气息愈发灼人。
听闻孩童言语,玖鸢俯身凑近,暗红的流体在幽黑的裂缝中缓缓涌动,恍若蛰伏地下的巨兽脉搏。
刹那间,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裂缝中猩红骤然翻涌,滚烫的岩浆如挣脱牢笼的恶魔,裹挟着灼热气浪冲天而起。
“小心!”
玖鸢来不及多想,调用灵力护住茁茁和小黑。
赤红的流体在空中划出一条红色的弧线,坠落之处腾起滚滚白烟,碎石迸溅。
那岩浆所到之处,草木瞬间焦黑蜷曲。
玖鸢心想:“这魔气,倒像是从地下生出来一般。”
“娘亲,方才那是什么?”
“娘亲也不晓得,快离开这里。”
玖鸢用灵力结成一个火球,来到一片空地上。
岩石边缘,正好是那日茁茁带回的蘨草。
玖鸢心想:“方才那地下涌出来的岩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既然这种草能隐身,那就炼化几颗带在身边,趁着结界没破,万一......”
玖鸢指尖燃起青碧色的灵火,将采摘的蘨草悬于半空。
那些翠色欲滴的草叶在烈焰中舒展蜷缩,叶脉间渗出金红的汁液。
灵火骤然暴涨三丈,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凰虚影。
玖鸢素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火焰中腾起万千道符文,如游龙般缠绕着蘨草。
蘨草在高温中扭曲变形,渐渐褪去凡胎,化作一缕缕流光溢彩的精气。
随着玖鸢一声清喝,“收!”火凤凰虚影猛然收拢羽翼,将所有精气压缩成璀璨的光团。
光团剧烈震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消散时,五颗浑圆莹润的灵珠悬浮空中,每颗灵珠内都封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虚影。
此时天边乌云密布,一道紫色闪电划破长空。
玖鸢收起灵珠,抬头见天色已黑,拉起茁茁赶回家。
才到家门,茁茁小手指向堂屋角落:“娘亲,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发光!”
循着孩子的目光望去,不知何时,屋子里多了日月晷,晷身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藤蔓般扭曲缠绕。
玖鸢心头一紧,这个巫咸族的法物怎么会凭空来到这里?
此刻却似被某种力量唤醒。
玖鸢护着茁茁后退半步,指尖凝起灵力,却见鼎中骤然升起一缕青烟,幻化成半透明的凤凰虚影。
“凰族血脉,终现踪迹。”
虚影发出空灵的叹息,尾羽扫过之处,空气中凝结出古老的符文,“昭明廿三年前封印松动,幽冥魔气借地脉复苏,唯有集凤凰火焰,方能血脉压制。”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响起尖锐的鸟鸣。
玖鸢透过窗棂,看见无数黑羽乌鸦遮蔽了天空,它们眼中泛着诡异的血光,利爪划过之处,青砖竟被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小黑弓起脊背挡在茁茁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
“回屋!”玖鸢将蘨草灵珠塞进孩子怀中,“这些灵珠能隐身,千万不要出来!”
“娘亲,茁茁要和娘亲在一起!”
“别胡闹!你和小黑回屋呆着,娘亲去查看一下结界。”
话音刚落,玖鸢就用灵力打了一个结界,把茁茁和小黑保护起来。
她独自一人去幽兰谷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