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魏分裂对峙,北方各镇乱成一锅粥。
将领们东奔西跑,都在给自己找靠山。
这天,关内都督赵刚带着东荆州投奔了西魏,宇文泰高兴地封他做光禄大夫。
“大将军,贺拔胜等人还在南朝,何不召他们回来?”
赵刚在军帐中提议,“他们都是难得的将才啊!”
宇文泰摸着胡子点头:“正合我意。就劳烦你走一趟梁州。”
赵刚快马加鞭赶到梁州,找到刺史杜怀瑶。
两人在刺史府后花园里边走边谈。
“杜兄,烦请给梁武帝捎个信。”
赵刚从怀中取出文书,“就说西魏盼着几位将军归来。”
杜怀瑶接过文书笑道:“梁主向来优待降将,此事包在我身上。”
建康城内,梁武帝萧衍正在批阅奏章。
侍从捧着西魏来信快步进来:“陛下,梁州急报!”
梁武帝看完信,立即召见贺拔胜等人。
大殿上,几位北朝降将跪伏在地。
“几位爱卿可想回北方?”
梁武帝和蔼地问。
贺拔胜抬头答道:“臣等日夜思念故土,望陛下成全。”
“好!”
梁武帝拍案而起,“朕明日在南苑设宴,为诸位饯行!”
次日南苑,春光明媚。
梁武帝亲自给贺拔胜斟酒:“将军此去,莫忘江南故人。”
贺拔胜感动得热泪盈眶:“陛下厚恩,臣永世难忘!”
回到长安那天,宇文泰亲自出城迎接。
他拍着贺拔胜的肩膀说:“可把你们盼回来了!”
转头看见杨忠,眼睛一亮:“好一员虎将!”
杨忠抱拳行礼:“愿为大将军效死!”
宇文泰哈哈大笑,当即把杨忠留在身边当亲卫。
贺拔胜则因为感念梁武帝恩情,从此打猎时见到南飞的鸟兽都不忍射杀。
这事传开后,长安百姓都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汉。
西魏文帝元宝炬在宫中设宴,举杯对贺拔胜说:“爱卿归来,朕心甚慰!”
没过多久,贺拔胜就升任太师,和宇文泰一起操练兵马,准备东征。
此时北魏旧臣斛斯椿已死,宇文泰大权在握。
他给自己加了柱国大将军的头衔,又提拔了李虎等七位心腹大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行台郎中苏绰的升迁。
“苏先生,这个军粮调度实在棘手。”
深夜的军帐里,宇文泰揉着太阳穴诉苦。
苏绰不慌不忙地展开竹简:“大将军请看,若用朱笔记录支出,墨笔登记收入,再配合新的户籍管理办法...”
宇文泰越听越兴奋,拍案叫道:“妙啊!就这么办!”
从此苏绰制定的文书格式和户籍制度在西魏推行开来。
他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把各项政务整理得井井有条。
有次宇文泰半夜巡视,看见他还在油灯下奋笔疾书。
“先生何必如此辛苦?”
宇文泰关切地问。
苏绰抬头笑道:“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是臣的荣幸。”
这些制度后来成为历代沿用的典范。
史官记载这段时,都称赞苏绰是难得的治国能臣。
尤其是他发明的这套文书管理办法,后来成了历代官员办事的标准,大家都照着学。
那东魏大丞相高欢,正盘算着如何稳固朝局。
他大手一挥,对左右说道:“世子高澄已十五岁,该让他历练历练了。
传我令,命他入邺城辅政,左丞崔暹从旁协助。”
这高澄年纪虽小,行事却雷厉风行。
他刚入邺城,就召集百官训话:“国法如山,谁敢触犯,严惩不贷!”
一时间,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有人私下议论:“这世子手段如此强硬,倒有几分大丞相的风范。”
高欢还有个儿子叫高洋,封为太原公。
这高洋相貌平平,却是个内秀之人。
一日,高欢想考校儿子们的才智,命人取来一团乱丝。
其他儿子手忙脚乱地解着,急得满头大汗。
高洋却“唰”地抽出佩刀,手起刀落将乱丝斩断,笑道:“乱丝当斩,何必费神!”
高欢闻言,拍案叫绝:“此子决断,将来必成大器!”
自此,邺城有高澄坐镇,晋阳有高洋辅佐。
高欢捋须微笑:“有这两个儿子在,老夫可以安心对付西魏了。”
正说着,探子来报:“禀大丞相,梁国派镇北将军元庆和进犯我东魏边境!”
高欢拍案而起:“好个梁国,竟敢趁火打劫!”
他当即调兵遣将:“高敖曹率三万兵马赴项城,窦泰带三万人马去城父,侯景领三万人马直奔彭城!”
军令一下,三路大军即刻开拔。
元庆和听闻东魏大军将至,吓得连夜撤兵。
侯景趁机攻陷楚州,活捉刺史桓和。
得胜后的侯景得意洋洋,对部下说:“梁军不过如此,咱们一鼓作气打过淮河去!”
谁知刚渡淮河,就遇上了梁国名将陈庆之。
两军对阵,陈庆之在阵前大喊:“侯景小儿,休得猖狂!”
侯景冷笑:“老匹夫,看你能奈我何!”
结果一交手,侯景就吃了大亏。
陈庆之用兵如神,把侯景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侯景见势不妙,慌忙下令:“快撤!辎重都不要了!”
他自己更是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北方。
这一仗,让侯景再不敢小觑梁国将领。
高欢一心想要吞并西魏。
但眼下兵力有限,无暇顾及南方。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如先稳住南梁,集中力量对付西魏。
“来人!”
他挥手召来使者,“速去建康,与梁修好。”
使者快马南下,面见梁主萧衍。
萧衍正愁战事不休,见高欢主动求和,乐得顺水推舟。
“既然高欢有意休战,朕准了。”
他大袖一挥,“传旨陈庆之,即刻撤军!”
高欢见南线无忧,立刻调转矛头,亲率轻骑万人,直扑西魏夏州。
这支军队行动如风,士兵们只啃干粮,连生火做饭的时间都省了。
夜色深沉,夏州城头竟无一人值守。
高欢冷笑一声:“天助我也!”
他下令:“把长矛绑成梯子,攀城!”
士兵们手脚并用,如猿猴般爬上城墙,转眼间攻破城门,生擒刺史斛拔俄弥突。
高欢毫不耽搁,押着俘虏,带着五千户百姓,浩浩荡荡返回晋阳。
前脚刚进城,后脚就传来急报——灵州曹泥被西魏军围困!
高欢拍案而起:“岂能坐视不理?出兵!”
援军一到,曹泥脱困,也被迁往晋阳。
高欢正得意,西魏的诏书却送上门来,罗列他二十条大罪,扬言要东征讨伐。
高欢勃然大怒,把诏书狠狠摔在地上:“宇文泰、斛斯椿这两个逆贼,竟敢反咬一口!”
他当即召集众将,厉声道:“他们骂我,我就打他们!传令——”
高敖曹上前一步:“末将在!”
“你率军攻上洛!”
窦泰也抱拳听令:“末将愿往!”
“你直逼潼关!”
部署完毕,高欢翻身上马,目光如炬:“其余将士,随我进军蒲坂!”
黄河岸边,三座浮桥正在搭建。
高欢凝视对岸,握紧缰绳,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宇文泰,咱们战场上见!”
西魏大行台宇文泰率军迎敌,驻扎在广阳。
探子来报,高欢的军队正分兵三路逼近,还在河上搭了浮桥,摆出渡河的架势。
宇文泰召集众将商议,指着地图道:“你们看,高欢这是虚张声势。
他三面包围,又架浮桥,无非是想牵制我军,好让窦泰趁机西进。”
大将李弼皱眉道:“窦泰是高欢麾下猛将,战功赫赫。
若真让他突破防线,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泰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先发制人。
窦泰连战连胜,必定轻敌。
我们出其不意,直取窦泰!”
众将面面相觑。
于谨忍不住劝道:“大行台,舍近袭远风险太大。
不如分兵防守,更为稳妥。”
宇文泰摇头:“高欢搭桥是障眼法,五日内根本渡不了河。
我们只需速战速决,先破窦泰,高欢自然退兵。”
他环视众将,语气坚定:“传令下去,就说我军要退守陇右,返回长安。”
当夜,军营里灯火通明,士兵们忙着收拾行装。
几个小兵蹲在营帐外窃窃私语。
“听说要撤军了?”
“嘘,别多嘴。
大行台自有妙计。”
黎明时分,宇文泰亲率精锐,悄悄向东进发。
晨雾中,只听见铠甲摩擦的声响和马匹压抑的喘息。
行军途中,宇文泰对身旁的赵贵低声道:“此番突袭,务必一击制胜。”
赵贵握紧刀柄:“窦泰绝不会想到,我们会从这条小路杀出来。”
宇文泰望着远处隐约的敌军旗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故意放出撤退的风声,就是要让敌人放松警惕。
“传令全军,”
他忽然提高声音,“加速前进!”
马蹄声骤然急促,惊起林间飞鸟。
而此时的窦泰大营,还沉浸在“西魏退兵”的喜悦中。
诸将还在争论不休。
宇文泰有个侄子叫宇文深,从小痴迷兵法。
小时候,他常把石头垒成营寨,拿草杆当军旗,带着一群孩子排兵布阵,竟也像模像样。
如今他已是直事郎中,多次参与军议。
宇文泰见他沉默不语,便问:“深儿,你怎么看?”
宇文深抬起头,目光坚定:“叔父,窦泰是高欢麾下猛将,如今他们分兵两路。
如果我们直接去打蒲坂的高欢,他必会正面阻击,而窦泰从背后偷袭,我们腹背受敌,岂不危险?”
宇文泰眉头微皱:“那依你之见?”
宇文深胸有成竹:“不如挑选精锐,突袭窦泰。
他性子急躁,必定出战。
高欢来不及救援,我们就能一举拿下他。
窦泰一败,高欢军心必乱,我们再回师决战,胜算更大!”
宇文泰听完,哈哈大笑:“好!我正有此意!
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当夜,大军悄然东进。
又走了一天一夜,窦泰的军队终于到了小关。
突然,探马来报:“将军,前面发现敌军!”
窦泰一听,哈哈大笑:“区区西贼,也敢挡我?”
他仗着自己勇猛,二话不说就带兵渡河,直冲敌阵。
此时,宇文泰早已在牧泽设下埋伏。
他故意摆出松散阵型,引诱窦泰深入。
窦泰果然中计,拍马冲在最前头。
谁知刚进沼泽地,四周突然杀声震天。
窦泰的亲兵急得大喊:“将军小心!咱们中埋伏了!”
可已经晚了。
牧泽里到处是泥潭,窦泰的铁骑根本冲不起来。
他左冲右突,身边的士兵却一个个倒下。
眼看突围无望,窦泰身上已中了好几箭。
他咬牙对副将说:“今日是我轻敌,连累兄弟们了。”
说完拔出佩剑,自刎而死。
说来也巧,这窦泰是高欢的姨夫,向来战无不胜。
这次出征前,邺城有个叫惠化尼的尼姑曾预言:“窦行台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当时没人当真,现在果然应验了。
却说高欢接到窦泰战死的消息,悲痛欲绝。
他站在营帐外,望着滚滚河水,喃喃自语:“窦泰一死,我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身旁的副将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高欢长叹一声:“撤吧,把浮桥拆了,先回晋阳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宇文泰也带着军队撤回长安。
但战场另一头的高敖曹还不知道这些变故。
他正率领部队日夜兼程,直逼上洛城下。
上洛城里,泉岳和弟弟猛略正与顺阳人杜窋密谋。
“今晚我们就打开城门,”泉岳压低声音说,“高将军的大军一到,我们就里应外合。”
杜窋(zhu)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谁知他们的计划被洛州刺史泉企察觉。
泉企立即派兵抓捕,泉岳兄弟当场被杀,只有杜窋侥幸逃脱。
杜窋跌跌撞撞地跑到高敖曹营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将军,我们的人...都被泉企杀了!”
高敖曹拍案而起:“好个泉企!传令下去,立即攻城!”
战斗异常激烈。
城墙上箭如雨下,高敖曹身中三箭,从马上重重摔下。
士兵们惊呼:“将军!”
只见他满脸是血,却咬牙站了起来:“继续进攻!”
他翻身上马,亲自督战。
泉企带着两个儿子元礼、仲遵死守城池。
仲遵的眼睛被流矢射中,鲜血直流。
元礼扶住弟弟,焦急地问:“还能坚持吗?”
仲遵摇摇头:“我看不见了...”
最终,城门被攻破,泉企父子三人被俘。
当泉企被押到高敖曹面前时,他挺直腰杆,毫不畏惧:“我今天是力竭被擒,但心里绝不认输!”
高敖曹冷笑一声:“倒是条硬汉子。”
转头对杜窋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洛州刺史。”
士兵们把泉企父子押下去时,杜窋凑到高敖曹身边问:“将军,怎么处置他们?”
高敖曹望着远处的城墙,淡淡道:“先关着吧。”
他摸了摸身上的箭伤,心想:这场仗赢得实在不容易。
休兵数日,高敖曹正准备进攻蓝田关。
忽然,晋阳派来的使者快马赶到,带来了高欢的紧急军令:“窦泰战死,军心不稳,立刻撤军!
若遇险阻,保命要紧。”
敖曹眉头紧锁,心中不忍丢下将士,便下令:“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于是大军缓缓撤退。奇怪的是,西魏军竟未追击,任由他们离去。
泉企的儿子元礼被敖曹带回,而次子仲遵因重伤留在洛州城。
路上,泉企悄悄拉住元礼,低声叮嘱:“我命不久矣,死不足惜。
你们兄弟有才略,定要寻机立功,别因我被掳而失了气节!”
这番话,颇有当年王陵母的风骨。
元礼默默点头,心中已有了盘算。
待回到东魏境内,他趁乱逃脱,悄悄潜回洛州。
“仲遵,我们得夺回洛州!”
元礼找到弟弟,目光坚定。
“可杜窋把守严密,如何下手?”
仲遵仍有顾虑。
“联络旧部,里应外合!”
元礼咬牙道。
几日后,兄弟二人暗中集结豪强,趁夜突袭,一举斩杀守将杜窋。
西魏朝廷闻讯大喜,当即下诏:“元礼忠勇可嘉,授洛州刺史,准世袭!”
而泉企,最终病逝于邺城,未能再见故土。
高欢一心要为窦泰报仇。
他集结大军,准备再次西征。
就在这时,宇文泰攻占了恒农,还抓走了东魏的陕州刺史李徽伯。
高欢大怒,立刻调集二十万大军,从壶口直奔蒲津,同时派大将高敖曹率领三万兵马从河南进发。
当时关中正闹饥荒,百姓饿得互相残杀充饥。
宇文泰的军队不到一万人,驻扎在恒农抢粮,已经待了五十多天。
探子来报,说高欢即将渡河进攻。
宇文泰不敢硬拼,赶紧带兵撤回关中。
高敖曹率军包围了恒农,但城里早有防备,一时攻不下来。
高欢的长史薛琡见状,劝道:“西魏连年饥荒,士兵们饿得拼命来抢陕州的粮食。
现在敖曹已经围住恒农,粮食运不出来。
我们只要守住要道,不和他们正面交战,等他们麦子绝收,百姓饿死,元宝炬和宇文泰自然投降,何必急着渡河冒险?”
这时,侯景也在军中。
他上前补充道:“这次出兵关系重大,万一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把军队分成前后两路,前后照应。
前军赢了,后军再跟进;
前军败了,后军还能支援。
这才是稳妥之策。”
可高欢报仇心切,根本听不进去。
他大手一挥,下令道:“全军渡河,直取西魏!”
就这样,他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从蒲津渡过黄河,向西魏进发。
华州刺史王罴镇守前线要地,宇文泰写信激励他坚守。
王罴站在城墙上,远远望见敌军扬起的尘土滚滚而来。
他知道,东魏大军来了。
宇文泰的信使刚刚离开,信上写着:“坚守城池,不可轻退。”
王罴冷笑一声,提笔回信:“卧貉子怎得轻过?”——意思是,我这儿可不是随便就能闯过去的!
没过多久,高欢的大军兵临冯翊城下。
高欢骑在马上,仰头喊道:“王罴,何不早降?”
王罴身披铠甲,站在城墙上,声音洪亮:“此城是王罴冢,死生在此!
你们谁有本事,尽管来战!”
高欢眯起眼睛,心想:“这老家伙骨头真硬。”
他知道强攻不易,便挥了挥手,下令移驻信原。
宇文泰因欢军入境,亦驰诣渭南,
宇文泰得知高欢入境,立刻赶到渭南。
他召集诸将,沉声道:“敌军来势汹汹,我们得尽快迎击。”
可各州兵马一时难以集结。
副将劝道:“将军,敌众我寡,不如等他们深入再作打算。”
宇文泰摇头:“不行!若让高欢逼近长安,人心必乱。
趁他远来疲惫,我们主动出击,胜算更大!”
众将面面相觑,仍有疑虑。
宇文泰一拍桌案,斩钉截铁:“传令下去,架设浮桥,今日渡渭!”
很快,渭水之上,浮桥横跨。
宇文泰率军渡河,直抵沙苑,与东魏军仅隔六十里。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