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悄然敲响,市人民医院宛如一具庞大而冰冷的钢铁棺椁,被死寂沉沉的氛围所笼罩。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仿佛拥有生命一般,从 VIp 病房紧闭的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肆意弥漫在整个空间。这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宛如一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掐住了苏瑶的喉咙,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苏瑶双膝重重地跪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寒意迅速从膝盖蔓延至全身,令她忍不住微微颤抖。她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也在难以抑制地轻轻抖动,缓缓伸向床单边缘那早已干涸的血渍。当指尖触碰到血渍的刹那,那黏腻又粗糙的独特触感,好似一把时光的钥匙,“咔嗒” 一声,瞬间将她整个人拽回了三年前那战火纷飞、生死一线的野战医院。
在那片充满硝烟与伤痛的战场上,无数个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深夜,她都曾这般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处理伤员们溃烂不堪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散发着腐肉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那股气息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哪怕历经岁月的冲刷,至今仍顽固地残留在她记忆的深处,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死者贾鑫的白大褂被一股野蛮的力量撕扯得七零八落,像是狂风肆虐后的破败旗帜,纽扣东一颗西一颗地散落在冰冷的地面,每一颗都仿佛承载着贾鑫生前最后挣扎的痛苦记忆,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他的胸口处,半支医用注射器如同一只邪恶的毒刺,突兀而狰狞地插着。玻璃管内残留的淡绿色液体,在勘查灯冷冽而刺眼的光线映照下,泛起幽微且透着诡异气息的磷光,恰似从地狱最深处汩汩涌出的致命毒汁,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
苏瑶静静站在一旁,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她本应早已习惯了案发现场的残酷与血腥,然而此刻,她的内心却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平静,惊惶与不适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瞬间冲破理智的防线。她微微动了动喉结,艰难地吞咽下那股紧张的情绪,试图让自己紊乱的心跳恢复平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在心底默数几个数,努力稳了稳心神。
随后,她手持镊子,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缓缓伸向那支注射器。镊子与注射器金属部分触碰的瞬间,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这死寂得如同墓穴的房间里骤然响起,声音虽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间,每一声都仿佛是死神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苏瑶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她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锁定在尸体上,大脑飞速运转,冷静而专业地分析道:“从尸斑的分布、尸僵的程度以及尸体目前的温度综合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注射器精准无误地刺穿了心脏,这表明凶手对人体结构有着极为深入的了解,绝不是一时冲动、临时起意的犯罪,而是经过了精心策划、深思熟虑的谋杀。注射器里残留的液体,必须尽快拿去检验,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是否为致死的直接原因。而且,仔细观察现场,除了死者明显的挣扎痕迹,几乎找不到其他激烈打斗的迹象,由此推断,凶手大概率是死者认识的人,很可能是趁其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下手。”
林锋的作战靴上,还残留着昨夜抓捕行动时沾上的泥浆,泥点斑驳,仿佛是战斗留下的勋章。靴子表面的皮质因长时间的使用而磨损,却也见证了他从军人到刑警的身份转变。此刻,他如同一尊坚毅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墙边,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墙上的电子钟。
电子钟的数字跳动着,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03:47,那鲜红的数字每一次闪烁,都像是死者逐渐冷却的脉搏,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他的神经。林锋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战术腰带上的军刀挂扣,这是他退伍后唯一保留下来的习惯,仿佛在触摸那段热血沸腾的军旅时光,寻求一丝慰藉。
自调任特案组组长以来,他见识过太多血腥的案发现场,每一个场景都冲击着他的心灵。那些惨状,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可此刻,他的后背还是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那种熟悉又可怕的寒意,就像在战场上被敌人瞄准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脊梁,令他不寒而栗。他知道,即将面对的这起案件,或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棘手,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鉴证专家孙雅婷身姿矫健,稳稳地蹲下,手中勘查灯的强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划破案发现场的死寂。她那头利落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缕发丝险些扫过死者那已然扭曲变形、惨不忍睹的面容。防护面罩后的双眸,闪烁着专业的光芒,冷静而笃定。她仔细查看窗户和门锁后,沉稳开口:“窗户没有撬动的痕迹,门锁完好无损。初步判断,凶手大概率是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进来的。”
话音刚落,孙雅婷手中勘查灯的光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聚焦在床头柜上一本陈旧的病历本上。那病历本泛黄,边角微微卷起,一看便经历了不少岁月。“大家快过来看,这儿有个血指纹!” 孙雅婷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难掩发现关键线索的兴奋。在那略显黯淡的纸页上,一道醒目的暗红色指痕格外突兀,从 “贾鑫 主任医师” 这几个字的头衔上横亘划过,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深深嵌入病历本,散发着无声却浓烈的怨念,仿佛在凄厉地诉说着凶手心底积压已久的愤怒与仇恨,那恨意浓烈得近乎实质,仿佛能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走廊外,深夜的静谧被搅得支离破碎。夜班护士的面庞毫无血色,几近透明,紧紧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在口罩下迅速凝结,化作一片朦胧的白雾,好似南疆战场上那些徘徊于尸堆间、久久不肯消散的幽影,透着无尽的阴森与寒意。林锋见状,猛地站起身来,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昊,马上调取医院监控,重点排查凌晨一点之后,所有进入住院部的人员,一个都不许漏!程虎林,人像识别系统立刻启动,务必精准识别每一张可疑面孔!”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转向犯罪心理学专家柳亦云。此刻,柳亦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中的红笔在笔记本上飞速勾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柳亦云抬手,动作轻柔地推了推那副黑框眼镜。虽然她年龄还不到30岁,可面庞上的神色,沉稳得全然超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办公室里,灯光昏黄,光线聚焦在她手中那叠案宗上,纸张泛着陈旧的色泽。她的目光仿若探照灯,牢牢紧锁着案宗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照片,修长的手指沿着一行行关键线索,仿若在探寻真相的脉络,轻轻滑过。
“从作案手法来深度剖析,” 柳亦云开口,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凶手必定有着深厚的医学背景,且对死者怀揣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诸位,瞧这致命伤。”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案宗中的一张照片,那上面,死者的伤口触目惊心。“位置精准无误,恰好在人体要害,力度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重,少一分嫌轻,绝非普通未经专业训练之人能做到。非得经历大量实操训练,在手术台或是解剖台上磨炼无数次,才能有这般精准的下手。”
说着,她拿起手中的铅笔,在案宗上 “复仇” 二字下方,重重地划了两道,那两道痕迹颇深,几乎要将纸张划破。她的语气愈发凝重,仿若被无形的压力笼罩:“更让人在意的,是现场留下的注射器和清晰的指纹。这绝非简单的疏忽,一般作案者,躲还来不及,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这分明是凶手有意为之,是公然的挑衅,更是一场极具仪式感的宣告。他在向我们昭告他的存在,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好似就站在暗处,嘴角挂着冷笑,等着我们顺着这线索一步步找过去。”
会议室里,凝重的氛围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众人紧紧笼罩。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或忧虑,或疑惑,或紧张,那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要将空气中的每一丝氧气都挤压出去。就在这时,平日里在网络信息领域呼风唤雨、向来沉稳如泰山的冯军,却像是被一阵狂风裹挟着,抱着笔记本电脑,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会议室。他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室外的温差在镜片上凝结出细密的水珠。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倔强地竖着,衬得他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冯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高强度的长跑。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高声喊道:“医院内网被入侵了!”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将笔记本电脑重重地放在会议桌上,手指如同灵动的舞者,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那熟练的动作,仿佛每一个按键都与他的指尖有着独特的默契,宛如钢琴家在演奏一曲节奏紧凑、激昂澎湃的乐章。眨眼间,电脑屏幕上便跳出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那些数字如同潮水一般涌动,又像是无数神秘的密码,在屏幕上飞速变幻,仿佛背后隐藏着一个深不可测、充满危机的数字世界。
冯军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双手不停地操作着,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凌晨一点十五分,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医院内网,调取了贾鑫近三年来的所有手术记录。从访问路径来看,Ip 地址显示来自医院内部机房,可事情诡异就诡异在,mAc 地址被人精心篡改过了…… 等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人像是被屏幕上的某个画面击中,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将屏幕看穿。紧接着,他的手指重重地按下鼠标,屏幕上随即放大了一张略显模糊的监控截图。“大家看,这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的步态很是怪异,跟正常人走路的姿势完全不一样。他走路时,身体微微前倾,脚步拖沓,每一步落下的力度都不均匀,一会儿重,一会儿轻,就好像…… 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故意伪装成这副模样。”
监控画面里,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身影,正匆忙穿过医院那长长的走廊。此人戴着厚实的口罩,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透着冷漠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寒夜中的幽潭。他的左肩微微倾斜,步伐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迟缓。林锋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生怕错过画面中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细微之处。他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那人的右手上,只见那只手始终深深地隐匿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好似刻意要将什么重要的东西藏起来,不让旁人窥见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