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先帝驾崩后,科举之事不应如此急切,但偏先前已经进行到一半,不好再中断叫人再等上三五年。
恰逢年关已至,叶祈安以朝廷人才紧缺为由,不可懈怠,命江载州重新出题。
题目就关于变法新政。
在年后对所有要参加殿试的人员加了一场考核,重新组织考试。
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闻,京中许多官员都在猜测叶祈安是要在朝廷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只不过,如今寒门难出贵子,所谓的青年才俊,不过都是世家大族的小辈。
想要不经过高太后就插入自己的势力,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叶祈安远不止想要发展自己势力这么简单,而是胆大妄为到要把他们连根铲除!
*刘府 赏梅宴
自从加试的消息出来后,京城内的学子们便格外的躁动不安。
有的人备受煎熬,而有的人则是欣喜若狂,寄托希望能在加试中逆风翻盘。
无论如何,这群学子的心都是静不下来的,有人脉的四处寻老师请求指点,更多的则是聚在一起揣摩考官的心思 ,交流见解、模拟答题,互相点评。
大大小小的宴会沙龙便由此开展。
廊下银丝炭盆烧得正旺,刘夫人拢着貂绒手笼立在月洞窗前,眼见着梅林里三五成群的青衫书生们吟诗煮雪,忽而轻叹一声:“老爷总说我多事,可这殿试放榜后再相看,哪里还抢得到头筹?”
一旁候着的侍女知道她操心小女儿的婚事,替她理了理大氅:“老爷表面不说,但心里肯定是会理解夫人一片良苦用心的。”
话音未落,后院处传来一阵骚动。
刘夫人问:“怎么了?”
“里面饮了些酒,闹的很,沈公子说在后院透透气。”
刘夫人点了点头,见着一抹蓝白的身影往后院的方向去,身姿挺拔,气度从容,不亢不卑。
心中不禁暗自叹息,沈砚辞生得一副好相貌,性情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只可惜家世单薄,否则倒真是个值得考虑的好归宿。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刘夫人的脸上却未流露出丝毫异样,转而向身旁侍从轻声吩咐:“若沈公子在外久了,便遣人前去探寻,免得他在这宅邸中迷了方向……”
“遵命。”侍从恭敬答道。
而前院正厅的主位上,叶祈安侧头支着个下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被发带规矩束好的头发落了几缕下来。
听着江载舟和户部刘尚书左一句右一句的推辞和托词实在是有些百无聊赖。
官话说的一套一套,实际什么承诺也没下。
内阁只负责科举考试的把关,真正册封官位的,还是得经过户部,但叶祈安此次前来的目的,倒不是因为此次的科举考试。
而是户部下的度支郎中职位。
如果说太仓司管着粮食,那度支郎中的位置可是实打实的管着钱袋子了。
上一任的度支郎中年前刚好辞官回乡,于是这部分的事务自然就暂时落在刘尚书身上。
此次带着江载舟前来,叶祈安便是想要敲打敲打这位刘尚书;他不拿今朝的剑,斩前朝官的前提是刘尚书不会在后方漏了钱袋子。
毕竟除去兵权、第二要紧的便是经济大权。
谁可知,这老狐狸精明的很,左一句太后,右一句外戚,句句回应、事事无着落,就是不愿意松个口。
其实刘尚书面上不显,虽然是江载舟在说,但心里却时刻注意着这位年轻的帝王。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需要考虑到刘府这上下百来号人,叶祈安目前所展示出来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他完全的投诚…
“后院可是有什么活动,听着好些热闹?”
“啊…殿试临近,夫人借此机会举办了一场赏梅宴,供众学子相互交流讨教…”刘尚书感到有些棘手,没想到叶祈安会直接亲自上门。
“我记得刘大人府上的梅花可谓是一绝?”叶祈安挑着眉问,透着冉冉升起的白烟看向外面的雪景。
刘尚书有些汗流浃背,脑子高速运转该怎么回,明明都吩咐了别在这个节骨眼生事。
更主要的是他不清楚后院情况如何,几息之后他缓缓说:“哪里都是外面传的夸张了,皇上若是想赏梅景,待我派人去通报一声如何?”
“不必了,我同江爱卿本就是暗中来访,这么大张旗鼓反而容易惊动了这些才子,我出去透透气。”
刘尚书:哈?
当了在官场上沉淀了半辈子的刘尚书第一次遇见这种要求,心思千回百转都没揣摩出叶祈安的意思:“还是下官陪着皇上…”
“带上大麾,莫要染了风雪。”江载舟玉石般清脆的声音落下,打断了刘尚书还没说完的话。
“知道。”叶祈安利落起身。
“外面冻的很,手炉也拿上。”江载舟捞了个珐琅手炉塞给叶祈安,还探了探叶祈安那冰凉的手。
刘尚书瞪了瞪眼睛,看着两人之间理所应当的氛围,摸鼻子认命的留下来陪江载舟扯皮。
“好。”叶祈安就这样真留下这两人在正厅讨论,自己信步走了出去。
叶祈安倒也不是非得赏这个梅,而是实在听的头疼,再着,他打算会会那沈砚辞。
007一边报着定位一边问:宿主是想拉拢他为己用?
身着玄色狐裘的青年帝王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合适。
007:沈砚辞的父亲曾正官五品,为人正直,颇有风骨,在大周的官职体系里自然是不受重用,他的一番抱负亦无法得到施展,既不愿意同流合污,又不会上下打点关系。
最后只能越来越被排挤在边缘,最后只能郁郁而终,留下并不单薄的家底和这一对孤儿寡母。
幸好沈母有的一手苏绣的好手艺,这么些年挑着油灯熬废了眼睛将沈砚辞拉扯大,为他寻老师,送他读书。
只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纵是沈砚辞已经惊才绝艳,初次参加科举便一路畅通,但沈母的身体还是一日不比一日。
而科举流程繁琐,沈砚辞此次进京赶考已经大半年时日;牵挂着游子的母亲终究是没等到她儿子状元及第的那一天。
在殿试前夕,他收到了苏州来的信件,上书母亲已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