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殿下不是来寻微臣的吗?”
太子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也不全是。”
崔钰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心惊,二人年岁相仿,他又是太子伴读,除了君臣之外,自然也是有些情谊。
可不知为何,自三年前,他成婚后,太子对他,似乎就只剩下了君臣。
崔钰不敢轻易探测太子的想法,“殿下是来微臣寻父亲的?”
“嗯。”
太子应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大抵是怕崔钰要走,淡声补了一句:“有件事情,与武阳侯府相关。”
崔钰倒也识趣,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退到一旁,解释说:“父亲只以为殿下是来寻微臣,微臣这边派人去请父亲前来。”
“青松,你——”
“不必了,侯夫人知道孤今夜前来。”
崔钰心底又是一阵惊讶,面上却不显半分:“如此便好”
“坐吧,崔少卿。”
听到太子此话,崔钰才在一旁落座。
太子看着他,“听闻崔少卿前些日子,娶了一位平妻。”
崔钰心头一紧,“是的殿下,雨薇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自是当以身相报。”
太子笑了下,好似方才不过随口一问。
崔钰却有种莫名的不安,当初娶陆雨薇进门时,应薛泠所求,并未大办,当时宴席简单,除了族中亲友,便未再邀请旁人。
只是这上京到处都是眼线,这种事情,又如何瞒得住。
况且,他娶平妻,也从未想过隐瞒。
所以如今陆雨薇进门已有月余,他的同袍友人,与侯府相交不错的人家,自是知道这事情。
太子能知道此事,也并不出奇。
崔钰觉得自己应是想多了。
“崔少卿与崔少夫人感情甚笃,两人已是上京佳话,前些日子,十二还说,以后选驸马,就要选崔少卿这般的好儿郎。”
太子口中的十二是十二公主,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孤倒是觉得,崔少夫人才是值得让女子敬佩,成婚三年,孝敬公婆、体贴夫君,不管府外的流言蜚语如何,也始终坚信崔少卿。”
“如今崔少卿娶了平妻,崔少夫人也无半句怨言,这般容人之量,当真让孤佩服!”
太子第一句话便已经让崔钰心虚不已,不想越听下来,崔钰后背越发的冷。
他如此年纪便当上了大理寺少卿,自是能力卓然、聪明不凡,太子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他又如何听不出来。
崔钰面红耳赤,也只能说出一句:“殿下所言极是,泠儿向来都是这般体贴大度。”
“崔夫人向来便是这般体贴大度吗?”
太子仿佛听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那想来,是孤记错了。”
崔钰看着太子唇边的这一抹笑,更是汗流浃背,整个人都有些僵直。
他不知应该如何接太子这话,这件事情上,显然,他的做法,已让太子所看不惯了,他如今是说多错多。
正当崔钰不知如何是好时,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夜幕低垂,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薛泠踏着夜色行来。
“见过太子殿下。”
薛泠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对着太子行了个礼。
回府后,薛泠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淡紫色的长裙衬得她指如白玉,白日那高耸的云髻变成了低低的发髻,垂在脑后,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簪。
耳边垂着两缕发丝,用淡紫色的丝带轻轻束着,脸色白皙、眉清目秀、唇色粉嫩,烛光映在她的身上,眉眼如水。
太子目光掠过她的眉眼,抬了抬手,示意起身,随后也让她在一旁坐下。
薛泠走到崔钰身旁,在他一旁的椅上落座。
谢珩看着,眸光轻晃,脸上的清冷又多了几分凉意。
花厅中又多了一人,已有三人的花厅本应该热闹些,却在薛泠来后,彻底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
薛泠落座时,察觉到太子的目光,她不禁抬头觑了一眼,见他正沉沉地看着自己,她忙低下头。
一旁便是崔钰,薛泠胆子到底还是不够大,她不敢再抬眸,
崔钰方才被太子几句话说得胆战心惊,更是不敢随意开口。
太子是不满薛泠坐在崔钰身旁,通身的疏冷中压着几分怒气。
崔钰心中有鬼,即使是察觉出来了,也想不到旁处去。
三人各有心事,自是谁也不开口。
所幸这磨人的安静并未持续很久,侯夫人和武阳侯很快便到了。
简单地客套过后,侯夫人便主动开了口:“劳烦殿下这个时辰过来,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武阳侯方才已经从侯夫人的口中得知了儿媳遭遇山贼之事,更与侯夫人一起猜测,此事必定是与陆雨薇有关,他从进来花厅,便是压着怒气,只好让侯夫人开口。
太子看了一眼薛泠,将薛泠遭遇山贼被他营救之事言简意赅地说明。
武阳侯和侯夫人在此之前已经知道薛泠遭遇山贼之事,唯独崔钰不知。
听完太子所言,崔钰连忙走向薛泠:“泠儿,你……如何了?”
薛泠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我无碍。”
她不想看崔钰这无用的关切,抬眸看向了太子,“殿下今夜前来,是查明此事了吗?”
薛泠这话,皆是大家想问的。
崔钰还震惊着薛泠遭遇了山贼之事,听她这样一说,也未留意到方才薛泠的躲开,他也看向了太子:“殿下,按那山贼所言,此事分明有人从中作梗!”
太子便是在等他这话:“孤今夜前来,是因为孤查到了此事非同寻常,这其中有人想置崔少夫人于死地。”
“至于是何人,孤便不过多问了,毕竟这是侯爷你们的家事。”
太子说着,唤了一声“长顺”,“把人带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