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爱看这些书籍,当年出嫁的时候,阿娘还笑话她,说哪个女子出嫁,带这么多书籍。
那时薛泠对崔钰有期盼还有喜爱,知道阿娘这话实则是在点她,小心遭了夫家闲话,她自是要为崔钰辩驳几句。
只是新婚后,她闲来无事,便让碧月和翠月把这些书籍从箱笼中整理出来,她也随手挑了本看。
那些书她其实出嫁前便看过了,只是书上的各种风光风土,实则有趣,即便是多看几回,也还是津津有味。
那日她靠在贵妃椅上翻着书,崔钰过来寻她说后日外出之事,瞧见她手上的书,他难得问了一句:“泠儿喜欢看这些书?”
薛泠当时不觉有异,只以为他也喜欢,便与他说着手上书中的趣致。
可她兴致勃勃地说完,抬头却见他眉头轻蹙。
见她抬头,他便说后日需得外出几日,探查一桩旧案。
她当时只以为他是愧疚,如今再回想起来,崔钰哪里是愧疚,他不过是瞧不上她看的那些书罢了。
从前她未曾想过崔钰不喜爱自己,如今得知了真相,薛泠再从头看来,竟发现崔钰从未瞧上过她这个人。
一件件的旧事涌上心头,薛泠也没了看书的兴致。
她把书放下,看向窗外,不禁想到太子。
太子不在东宫,前来城外,又是为何?
薛泠心中隐有几分不安,她又想到一月前在普济寺后山的那一晚。
酉时五刻,翠月进来说晚膳已经备好,薛泠起身净了手用膳。
用过晚膳后,天色将暗,薛泠坐在窗前看了会书,及至亥时,碧月出言提醒,她才放下书卷,沐浴净身。
庄子的夜里凉意阵阵,不用开着窗也觉得清凉。
薛泠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纱质寝衣慵懒地斜倚在锦衾上, 乌发如瀑,随意地散落在她身后。
白皙的面容宛如凝脂,一双黛眉轻轻拢着,双眸紧紧地凝视着手中的书卷,矮几上的琉璃灯盏散着温润的光,映得她眉眼如水。
谢珩走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模样。
薛泠看得认真,丝毫没察觉到屋子里面进了旁人。
直至书页上的光影浮动,她才后知后觉,以为是碧月:“不是说了么,不用再绞了,我再看会书就干了。”
她说着,抬起玉白的手,抚了下自己披散的长发。
洗过的长发还未全干,薛泠还能摸到些许的湿凉。
话说完,却没听到碧月的回话,薛泠知觉不对,忙抬起头。
不想入目的是太子的双眸,她脸色惊变,开口不觉带了几分愠怒:“殿下!”
太子将她的惊慌和愠怒看在眼里,“怕什么?”
他说着,人又往前走了两步,随后直接坐在了她的床榻上:“孤又不会吃了你。”
薛泠见他如此,忙伸手拉过一旁的锦衾覆在自己的身上,看着太子又气又急:“殿下便这般喜欢夜半闯入女子的房里吗?”
他笑了下,双眸直直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是孤喜欢闯入你的房间呢?”
“你——”
薛泠被他这话气得眼睛都红了,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太子难不成疯了吗?臣妇如今就算跟崔钰已经和离了,但那和离书上还未盖上官印,臣妇如今还是崔钰他妻,太子这般行径,若是传出去了,就不怕被百官弹劾吗?!”
和她的惊慌失措不同,太子看着她,甚至还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若是你和崔钰的和离书上盖了官印,你不是他的妻,孤便能夜半进你房?”
“……”
薛泠深知他是故意这般误解,她看着太子,渐渐平复下来:“殿下,臣妇何处得罪过殿下,殿下不妨明示。殿下这般戏弄臣妇,若臣妇信以为真——”
“那便信以为真。”
他言毕,修长的手指忽然穿过她的长发。
薛泠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太子殿下!”
“唤这么大声,若是你的丫鬟听到了,还以为孤对你做了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上收回手,刚穿拂过她长发的手收回,在怀里面搜寻一番,随即将一枚玉佩放至她身前:“薛泠,你这般聪明,应当清楚,你与崔钰和离后,这上京能再娶你的人屈指可数。”
“但孤不一样,孤想娶谁,就娶谁。”
他说着,忽又向她近了几分。
那白玉般的手指伸过来的时候,薛泠下意识往后躲了下。
“躲什么?”
他不满她方才的躲藏,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掌住了她的后颈。
薛泠只觉得后颈被一股热意侵袭,她拉着被子的手不断收紧,人还未从方才太子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就这般被他逼着与他对视。
他俯身靠近,两人近在咫尺,薛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檀香。
“薛泠,孤三年前便想娶你了,可你眼神不好,选了崔钰。”
本来太子方才那话已经让薛泠惊讶不已,这话无疑又是一道惊雷。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颤着红唇出声:“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大抵是想到了什么,太子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他冷嗤了一声:“既然你不会选人,那便孤替你选。”
说罢,他将那被衾上的玉佩重新拿起,塞到她的手上:“收好了,若是丢了,孤可就不是闯进你房间这般简单。”
薛泠深觉他话里有话,却又一时反应不过来。
“孤要去一趟冀州,二十日后归来。”
太子低头瞧了一眼,那纱衣薄如蝉翼,隐隐能看见那雪白的双肩。
他把锦衾往上提了提,这才松了手,从她的床上起身。
离开前,谢珩又瞧了一眼床上的人。
啧,真是胆小。
薛泠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直到人完全出了里间,她才低头看向被塞进掌心里面的玉佩。
无瑕的白玉在微光下温润柔亮,玉佩呈规整的圆形,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滑,正面以精妙绝伦的微雕工艺,镌刻着一个 “玖” 字。
太子排行第九。
薛泠只觉得那玉佩是烫手山芋,想扔掉,却又深知这是太子的物件,她若是扔了,回头他秋后算账,她根本就平不了这账。
可她若是收着,依太子方才的话,这是定情信物。
薛泠满脸热烫,只觉得又气又惊。
她拿着玉佩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好先塞到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