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轻拽了一下手中的风筝线,看向来人,见是小舅母,她有些羞窘,把线给一旁的翠月。
“小舅母。”
李氏走过来:“我就说,我们家啊,许久没这般欢快过了,这边这般热闹欢快,多是泠儿在!”
薛泠脸上更红了,“小舅母,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这哪里是取笑你?夸你你都听不出来啊?”
李氏当年怀瑶姐儿时,吃不下东西,脾气还不好,有一回误会了薛泠小舅舅去了风月场所,气得便要收拾了包袱回娘家,不管谁说都劝不下来。
还是薛泠想了个法子,让二人解开了误会。
自那之后,李氏便对薛泠这个外甥女疼爱得很,薛泠出嫁的时候,她还托人送了一套精贵的头面。
李氏走到薛泠身旁,抬手帮她把一侧有些乱了的鬓发抚好:“她们平日里就只会做些针线活看看书,本来女孩子倒也没什么,就是跟我出门,动不动就害羞,胆子这般小。”
“你来了便好,教教她们,成日这般胆小,往后嫁人了可如何是好?”
薛泠知道小舅母这话是真心的,也并非嘲讽之言,只是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带着小辈这般闹腾,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琳姐儿和瑶姐儿性子娴静,并非胆小。”
李氏哼了哼:“那你是未见过她们,前些日子,我让瑶姐儿办了场暖炉宴,人多了些,她便连面都不敢露了,与几个相熟的姐妹,在她房中,就是不想出来。”
说到此处,李氏有些惆怅:“她小时候,我也没有拘着她,不知为何,性子养成这般。”
薛泠瞧了一眼瑶姐儿,“许是瑶姐儿不喜与人来往。”
“倒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她倒是欢喜去见人。”
薛泠摇了摇头,只能安慰道:“千人千面,瑶姐儿性子如此,也不可强求过多。”
李氏也看向自己女儿:“她与你,倒是相处得来。”
“母亲。”
大抵是见自己母亲和薛泠站一块,瑶姐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线给了婢女,便走了过来。
“这风筝倒是别致,可是泠表姐带你们做的?”
瑶姐儿点了点头,走到李氏身旁:“母亲,泠表姐好厉害。”
李氏看了一眼薛泠:“她呀,会的事情可多着呢!”
说到此处,李氏才想起要事:“泠儿,你小舅舅在书房,说许久未和你对弈了,你去陪他下一局吧。”
“好。”
薛泠应了声,回院子净了手,才去书房寻小舅舅。
梁子冲今日难得清闲,在家中教考了一番小儿的课业,想起外甥女,便托夫人去寻人。
他好下棋,但却是棋艺一般,偏偏又喜欢悔棋,好友也好同僚也罢,便是亲大哥都嫌弃得要紧。
倒是薛泠,耐心极好,也不计较他耍赖。
这七年薛泠都在上京,梁子冲都许久未同人对弈了。
当然,下棋只是辅事,他主要目的,还是想打听打听,薛泠和离之事。
妹夫的来信中并未多言,可那崔钰逼得薛泠躲到此处,梁子冲便觉得其中不是这般简单。
思忖间,便听到外面传来外甥女的声音:“小舅舅?”
“可是泠儿?”
“小舅舅,是我。”
薛泠提着一壶梨汤进去,窗旁的案几上摆放着棋盘,她瞧见,笑了下,走过去,在一旁坐下。
“小舅舅,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没人愿意跟你下棋啊?”
梁知州假装生气,轻瞪了她一眼:“瞎说,我这不是想着许久未同你下棋了,才唤你来的。况且——”
说到此处,他笑了笑:“我也许久未和谈过心了。”
薛泠从篮子中取出两个碗,倒了两碗梨汤,一碗放到小舅舅跟前:“那小舅舅今日是想与我谈心,还是想与我下棋?”
他哼了哼:“我为何不能,边谈心,边下棋?”
薛泠失笑:“小舅舅想执白子还是黑子?”
“你是我外甥女,我这个做长辈的,自是要让着你的,那我便执黑子吧。”
薛泠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黑子?”
“难不成你想执黑子?”
薛泠确认后,抿了下唇,还是没忍住,轻笑了起来:“那小舅舅先请,黑子先行。”
“你爹来信,说你得罪了大公主?”
薛泠下了一子:“嗯。”
“如何得罪的?”
薛泠端起一旁的梨汤,轻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知。”
梁子冲瞧了一眼外甥女,捏着一颗子许久未下。
薛泠也不急,便喝着梨汤等他落子。
书房无人出声,安静了一会儿,外头一阵风吹进来,有些冷。
“可是冷了?”
薛泠摇了摇头,“不冷的。”
“你和那崔钰,为何和离了?”
薛泠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一眼小舅舅:“过得不开心,便和离了。”
“他欺负你了?”
“嗯。”
梁子冲心头一紧,有些心疼,想问下去,又怕勾起外甥女的伤心事:“他欺负你了,你为何不还回去?”
薛泠一笑:“小舅舅,您以为是小孩子打架啊,他打我一拳,我便能踢他一脚?”
梁子冲轻叹了口气,“他负你,那武阳侯就这般看着?”
“侯夫人给了我三万两银票,和一家布庄,那布庄,是侯府进项最好的店面之一。”
“这还好些。”
梁子冲重新看向棋盘,许久后,他才落下一子。
落下一子后,他端起一旁的梨汤,正想喝,便听到薛泠言:“小舅舅,都凉了,泠儿给您添些热的。”
他将碗放下,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只觉得那崔钰可恨的很。
泠儿何处不好了?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可动可静,又并非拘泥小气之人,崔钰那小子,竟如此不懂珍惜!
梁子冲着实客气,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忍不住问道:
“舅舅去年认识一青年才俊,是青州闻家之子,他虽未入仕,却能力匪浅,近日,他在亳州办事,泠儿可要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