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长孙沉思片刻,忽而提起一事。
高楷听闻,眼眸一亮,笑道:“若果真如长孙所料,这临潭城旦夕可下。”
众人皆是振奋,一旦攻取临潭,全据洮州,主上便坐拥两州之地,正可晋升官职。
他们这些文官武将,自然水涨船高,他日封侯拜相有望。
起兵征伐,自然不是一蹴而就。
高楷严令兵卒整训,肃清军纪,等待粮草筹集完备,甲胄、弓箭、马具安置妥当,方才下令大军开拔。
所幸连日放晴,地面硬实,不曾陷入泥坑,一路行军倒也畅通。
三日后,大军来至美相城,在城外安营扎寨,暂且休整一夜。
中军大营中,火光明亮,高楷站在一幅图册前,仔细察看。
一众文武皆肃穆相待,未久,一支斥候匆匆来报。
“主上,石头栅、张寨二地各有薛军驻守,防范我等突袭。”
大军在半路之时,高楷便派出斥候查探敌情。
这石头栅与张寨,挡在临潭城前头,犹如两只羽翼,护卫着后方的城池。
不把这两个地方拔除,休想抵达临潭。
此时听了斥候回禀,他询问道:“两处各有多少守军?”
斥候回言:“各有千人,皆是披坚执锐,昼夜不休,向城中示警。”
高楷微微颔首,这两处不过小村寨,各自驻守千人,已是极限。
由此可见,薛矩此人多半小心谨慎,比两个儿子老练得多。
他四下环顾,沉声道:“临潭城防守严密,若要突袭,必先拔除石头栅、张寨二地。”
“诸位可有妙计教我?”
众人陷入沉思,狄长孙拱手道:“为今之计,唯有趁夜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二地,方可不惊动临潭。”
“不妥。”吴弘基摇头道,“入夜行军,为兵家大忌。”
“何况大军初来此地,不知情形,怎能贸然行事?”
周顺德附和道:“若要拔除二地,须得同一时刻,否则一地错失,必然牵连大军暴露,功亏一篑。”
狄长孙眉头紧皱:“若不趁夜行军,谈何突袭?”
“主上,我熟知地形,愿为先锋,拔除张寨。”
高楷注视地图,片刻后才道:“长孙所言在理,兵贵神速,勿要瞻前顾后,以免错失良机。”
“传我军令,全军三分,以三千骁骑为左军,由狄长孙统领,拔除张寨。”
“三千精兵为右军,由梁三郎统领,拔除石头栅。”
“待大功告成,皆于临潭城外七十里,龙王庙外汇合。”
至于他自己,则统领中军三千人,直趋临潭。
“遵令!”狄长孙、梁三郎二人轰然应喏。
“三军听令,稍作休整,待入夜之时,即刻行军,不得有误。”高楷沉声道。
“是!”
这一夜,乌云密布,不见丝毫光亮。
借助夜色掩示,三军悄然开拔。径直往东行六十里,一路安然无事。
在此,左、右二军分道扬镳,各自突袭张寨、石头栅。
这两军皆是精兵骁骑,配备最精良的甲胄兵械,朝夕训练,令行禁止,是他特意整编出来的突将。
借助天时地利,二军长驱直入,顺利拔除两地,斩杀驻守兵卒,拆毁烽火台。
如此一来,这临潭城前头便再无示警,为突袭之战开了个好兆头。
高楷率领中军,悄然行至龙王庙外,下令暂作休整。
过不多时,狄长孙、梁三郎各自统领一军,前来汇合。
三军汇聚一处,食用干粮,整理兵器、马具,稍作休憩。
一座石台上,高楷仰观天象,蹙眉道:“天阴欲雨,不祥之兆越发浓郁。”
“此次大军征伐,是否太过仓促了?”
来不及深思,狄长孙开口道:“主上,临潭城守御森严,除却石头栅、张寨二地,另有两处村寨,为城中侧翼,不可不防。”
“哦?”高楷回头道,“哪两处?”
“房山与回曲。”狄长孙低声道,“房山位于城北,登上山巅,可俯瞰整个临潭城,地势险要。”
“回曲位于城南,有渭河蜿蜒而过,注入护城河中,河面宽广无垠,唯有一座桥梁,可通往瓮城。”
“若要入城,须得防备这两处守军,从侧翼增援,令我等陷入两面夹击之势。”
高楷面色肃然,这可是两个爆雷,若没有狄长孙告知,一旦仓促攻城,必然遭遇不测。
“这两处各有多少兵马?”
狄长孙思忖片刻,道:“据我所知,这两处颇为隐蔽,兵马不多,唯有千余人,以掩人耳目。”
高楷颔首道:“既如此,传令,各派五百人,切断房山援兵,摧毁回曲桥梁。”
“是!”狄长孙肃然应下。
“啪嗒!”蓦然,一场大雨降临。雨点打在石台,溅起一片片水花,转眼间浸湿甲胄。
高楷面色一变:“这雨突如其来,总觉得蹊跷。”
狄长孙急忙道:“主上,这雨来得太急,不妨在庙中暂避。”
高楷点头,领着一众文武,迈入龙王庙。
……
且说岷州崆峒山,道宫之中,两个道人正盘膝而坐。
上首一人须发皆白,却面如童子,身披紫色道袍,威严肃穆。
若是高楷在此,定要大吃一惊。
这道人头顶,一道道红气结成庆云,凝而不散,更有缕缕紫光,形如莲花,花开九瓣,隐隐有馨香扑鼻。
正是崆峒派真人,玄诚子。
下首一人却是通玄,远望浓浓夜色,大雨瓢泼,忍不住赞叹道。
“师尊妙法,不仅斩了那龙女身形,更取其龙气,滋养李家气运。”
“只需过些时候,李昼必然勇猛精进,命格大升,有席卷天下之望。”
玄诚子抚须道:“法术虽有妙用,却不过锦上添花。”
“这争霸天下,终究靠的是战场杀伐。我等修行之人,牵涉进去,便是身不由己。”
“李昼若有称帝之日,气运反哺,我等自然无忧,反可晋升修为。”
“一旦兵败身死,我等逃不脱干系,天谴必至,一身苦修,付之流水。”
通玄道人神色一凛:“师尊所言甚是,弟子受教。”
“不过,高楷这变数,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自从他度过必死之劫,屡屡反败为胜,更斩杀薛仁果,击退王威,声势惊人。”
“若不早些下手,恐怕势大难制,一旦养出天命,我等唯有退避三舍,再不能干预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