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粟山上,高楷长身玉立,远观城中景象。
在他眼中,整座城池笼罩着红光紫气,时而汇聚成云,时而飘散似雾。
变幻不休。
更有一道黑气,凝成“彪”形,一道紫气,化为麒麟,二者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片刻之后,麒麟一爪,将黑彪扇飞,坐拥上风。
黑彪虽然不甘,却并非敌手,只能仓惶逃窜。
他摇头一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纵然要兵变,也不该如此匆忙,毫无筹划,更未能掌控三军,节制文武。”
“李秉必败无疑。”
他转头笑道:“良机已至,我等驻守这么久,也该决一胜负了。”
梁三郎大惑不解:“主上,恕末将眼拙,这襄武城中,似并无异动,何来良机?”
杨烨凝神望去,却也只见一片寂静,一如往常,不禁蹙眉。
“主上,这……”
话音未落,忽见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刺破黑夜,映照出半座城池。
虽然相隔甚远,却依稀可见,城中正一片兵荒马乱。
“这……襄武竟然自乱了?”梁三郎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与主上所料,竟分毫不差。”杨烨满心惊诧,见高楷一脸云淡风轻,不由心中一凛。
“主上越发料事如神,虽远在城外,却对城中诸事洞若观火、了如指掌。”
“当真可敬可畏。”
面对二人震惊神色,高楷淡声道:“豺狼虎豹,岂能久居人下。”
“李秉也不例外。”
“何况,千百年来,史书工笔已然写尽人间之事。”
“并无新鲜之处。”
二人闻言,一时钦佩得无以复加。
正感叹时,忽见高楷沉声喝道。
“诸将听令!”
“即刻起兵,攻伐襄武。”
“破城者,赏赐万金,活捉李昼者,连升三级。”
“得令!”众人轰然应诺。
“长史杨烨?”
“臣在。”
“诸将功劳详加记录,不得有误。”
“是!”
大军当即起行,奔向外城。
高楷身先士卒,策马扬鞭,直至护城河外,令麾下兵卒架起飞桥,只听“轰”然一声,天堑变通途。
“杀!”
高楷一声令下,众人悍然杀向外城门。
云梯高高架起、勾连城墙,冲撞车猛然冲击,携万钧之力,狠狠轰向城门。
此刻,城头之上,唯有千余守卒,其余人等,正奉命前去灭火。
这大好时机,高楷怎能错过。
他一马当先,率领一众精兵,攀上城楼,趁其不备,一举将南门守卒,斩杀殆尽。
“速速打开城门。”
“是。”
百余个城门小吏,惊慌失措,不过几个来回,便溃不成军,杀得人头滚滚。
片刻之后,众精兵当即把控外城门,迎大军入城。
高楷环顾四周,沉声道:“传令,留下两千兵卒守卫外城,其余人等,随我攻内城。”
“切记,不得扰民,不得烧杀抢掠。”
“敢有违抗者,斩!”
“遵令!”
大军一路进发,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不过片刻,便来至内城。
高楷远望一眼,赞道:“襄武高城深池,果然不假。”
眼前这内城城墙,高达数十丈,巍峨耸立,蔓延数十里,连绵不绝。
无愧于渭州第一重镇。
杨烨点头附和:“若非主上料敌先机,我等怎能直趋城内。”
高楷淡笑一声:“传令,即刻攻城,不得有误。”
“是。”
外城既已失守,城中自是察觉,只是李昼忙于府库之灾,无力他顾,只得派窦仪来守。
然而,不待窦仪前来,内城便已易主。
“竖起大盾!”高楷沉声喝道。
话音刚落,只见城头箭如雨下,“咻咻咻”刺破虚空,令人震骇。
所幸高楷提醒及时,一支支箭矢击落,恰好击在盾上,不曾伤得一人。
梁三郎定眼一看,骇然道:“弩箭?”
这可比寻常箭矢厉害多了,须得数个兵卒合力,方能射出一支。
且箭刃如同刀斧,射程足有五百步,穿金裂石不过等闲,血肉之躯更是纸糊得一般,一击就破。
“小心戒备!”
避过这一波箭雨,趁着弓弩手轮换的空当,高楷命梁三郎为先锋,登上城楼。
又令攻城锤,时刻不停冲击城门。
内城守卒不过三千,怎是数万大军对手。
费了一些周章,终究成功拿下。
待窦仪匆匆赶来,所见便是城门大开的景象。
一面面“高”字旌旗狂舞,战鼓“隆隆”震响,大军大踏步攻向牙城。
牙城一破,李昼便插翅难逃了。
见形势不利,窦仪只得回返,坚守牙城。
城门虽曾遭受李秉冲击,却并无大碍,这也是襄武最深厚的城门,足有万斤之重。
若非有唐检相助,李秉这区区数百亲兵,断然攻之不下。
窦仪一咬牙,不顾老迈孱弱之躯,亲自登上城头守御。
众兵卒见此,士气稍稍提振。
只可惜,迟迟不见大将军李昼前来应战。
杨烨远见此景,蹙眉道:“主上,这牙城太过坚固,恐怕并非一时可攻克。”
高楷微微点头:“传令,不必强攻,暂且试探,以待城中动静。”
梁三郎眼前一亮:“主上,莫非李昼、李秉二人相争,仍未分出胜负?”
“正是。”高楷笑道,“倘若李昼掌控局势,岂能不亲来牙城守御。”
杨烨颇为意外:“未曾想,这李秉倒有几分智谋,竟能与李昼纠缠至今。”
“困兽犹斗,何况于人?”高楷淡声道,“且静观其变。”
“是。”
正如他所料,牙城之内,李昼一面派人灭火,一面寻找李秉下落。
然而,任由他将城中翻遍,也不见其踪影。
殊不知,李秉早已趁乱逃出襄武,径直去往陇西。
此地为李家世代所居之地,数百年经营下来,威望卓着。
他已打好算盘,只需宣扬李昼死在高楷手中,便可顺势成为李家之主,率领陇西兵卒,与高楷抗衡。
晨光微熹,小道之上,依稀可见数百亲兵,护卫一辆马车,跟随李秉策马疾行。
身侧一将,正是唐检。
他回头一望,忧心忡忡道:“将军,我等并无实据,佐证李昼已死,怕是无法取信于陇西军民。”
李秉却信心十足:“你无需忧虑,李昼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