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高楷所料,文官武将听闻消息,果然大喜,个个踊跃来府中恭贺。
一众外放刺史,亦忙不迭地上表,向高楷道喜。
至于金城贫苦百姓、渭、秦、成、武四州军民,自是大喜过望,叩头拜谢不止。
一时间,民心所向,气运升腾。
翌日,前堂之中。
“鸾儿,你见多识广、通晓天机,可知我这孩儿,有何殊异之处?”高楷沉声问道。
敖鸾轻摇螓首:“表哥无需忧虑,这孩儿秉承天命,有大贵之相,并无魑魅魍魉作祟。”
停顿片刻,她复又开口:“唯一可虑者,便是神霄天上,有星君意欲下凡,为您子嗣。”
高楷眸光一凝:“这岂非夺舍?”
倘若星君下凡,导致他孩儿灵魂不存,他断然不许。
敖鸾摇头道:“表哥勿忧,此举绝非夺舍。”
“星君下凡,不过一缕神念,且有胎中之谜,不到寿终正寝之时,不得醒悟。”
“此为天道所限,无人可违逆。”
高楷微微点头:“星君下凡,不知有何图谋?”
敖鸾笑道:“诸位星君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一切所为皆顺应天意。”
“所求者,不过助您一臂之力,希冀得享国运,以增香火灵验。”
高楷轻轻颔首,倘若如此,他也乐见其成,毕竟,这是相辅相成之事。
敖鸾见状,不禁感叹,父母之爱儿,必为之计深远。
这孩儿尚未降世,便引得高楷百般警惕,为他操心,排除一切威胁。
敖鸾不禁想起父王,视她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可惜,老龙王于劫数之中身陨,徒留她一人。
……
十州新定,诸事繁忙,高楷于府中处置军政,闲暇时与杨皎相伴。
时光荏苒,匆匆半月过去。
这一日,他正端坐前堂,批阅文书,蓦然心绪不宁,似有祸事临头。
正蹙眉时,忽见千牛备身唐检大步而来,拱手道。
“主上,大事不妙。”
“伪凉皇帝张雍,派左武卫将军——赵元谦,率领五万铁骑,进犯兰州。”
“其先锋士卒,已兵临广武城外。”
高楷陡然一惊,问道:“何人为将,有多少兵马?”
唐检肃然道:“由归德将军刘耀统领,拢共五千骁骑。”
高楷心中一沉,这先锋军虽只有五千,却是西凉铁骑,个个骁勇善战,可以一当十。
广武不过小城,守卒唯有千余,绝非敌手。
“速速召集府中文武,来前堂议事。”
“是。”
过不多时,麾下文臣武将汇聚一堂,听闻消息,个个面色凛然。
河西道节度使张雍,于天佑十一年,十一月初,悍然登基称帝,取国号为“凉”,建元安乐。
其人略知书,有智辩。世为凉州豪族,以家财万贯雄于边疆。
先帝时,为凉州刺史。
待天下大乱,聚众起兵,攻取河西道,自立节度使,又趁机建国称帝。
麾下十三万西凉铁骑,纵横驰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过之处,皆无一合之敌。
高楷早已派人提防,却不想张雍称帝之后,便剑指兰州,令人措手不及。
“赵元谦来势汹汹,刘耀已兵临广武,诸位可有良策退敌?”
众人沉默半晌,杨烨拱手道:“主上,为今之计,唯有派兵增援。”
“广武断不容有失!”
高楷微微颔首,广武为兰州门户,一旦失守,敌军便可长驱直入,围攻金城。
他当机立断:“三郎,你领一万轻骑,速往广武,协助守城,切记,不可擅自出击。”
“是!”梁三郎领命去了。
高楷环顾四下,沉声道:“敌军势大,久守必失。”
“须得想个两全之策,抵御赵元谦数万铁骑。”
刘耀这五千士卒,不过是前哨,真正威胁在于其后。
褚谅拱手道:“主上,赵元谦虎视眈眈,威逼陇右,我等或可联络王威,一齐对敌。”
毕竟,唇亡而齿寒,依他看来,赵元谦一旦攻下兰州,必然顺势掠取鄯州。
届时,陇右道唾手可得。王威岂能坐观此事,而无动于衷?
“此策不妥。”然而,窦仪出言反对,“王威胸无大志,妄图左右逢源、坐收渔翁之利,不足与谋。”
“臣可断言,纵然派人联络,也无用处。其人必定虚与委蛇,坐山观虎斗。”
他为李昼麾下之臣时,曾出使鄯州,与王威有数面之缘。
一眼看出,此人首鼠两端,不过守户之犬,毫无锐气。
与他联络,徒做无用功,甚至落入算计之中,也未可知。
高楷颔首道:“窦司马言之有理,不必指望此人。”
他心中哂笑,只见金城以北、以西,各有一道黑气袭来,蚕食金印。
以北为凉州,自不必提。
以西却是鄯州,既有此兆,王威必然动了谋害之心。
恐怕,赵元谦大军突如其来,与他脱不了干系。
又何必与虎谋皮。
狄长孙忽然面露疑惑:“主上,张雍僭越称帝,如此胆大妄为,竟不怕朝廷大军征讨?”
高楷笑了笑:“朝廷偏安江南,自顾不暇,怎会千里迢迢,派遣大军来征?”
“何况,这张雍能征善战,一旦天军败北,岂非大损朝廷威严,得不偿失?”
“主上睿智。”杨烨颔首道,“朝廷衰微,早已无力顾及西北,只能任由边陲之地,群雄割据,称王称帝。”
褚登善眼眸一亮:“既如此,主上何不顺应天意,早立霸业,登临九五之尊?”
一时间,诸将皆蠢蠢欲动。
毕竟,这可是从龙劝进之功,又是开创新朝,一旦高楷称帝,必大封群臣,届时,公侯有望,谁人不动心?
然而,高楷大摇其头:“此事为时尚早,尔等不必多言。”
张雍僭越称帝,冒天下之大不韪,必然承受千夫所指。
正如三国时期,袁术贸然登临九五,惹来群起而攻之,兵败身死。
绝非智者所为。
杨烨闻言赞道:“主上远见卓识,微臣佩服。”
他不由欣喜,高楷未被一时大胜冲昏头脑,盲从张雍,这等短视之人。
窦仪亦然感慨:“敢为天下先,岂是轻易可消受的?”
“眼下,朝廷尚在,天子仍高居庙堂,大义不失。”
“张雍僭居九五,必然引来群敌环伺,沦为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假以时日,其人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