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西凉之行
林峰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终究还是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两个守门的丫鬟见状,立刻闪身进了帐篷。见公主衣衫齐整地端坐在榻上,她们不禁掩嘴轻笑:“那位公子可真是个呆子,放着公主这样的美人儿也不知怜惜。”
明轮公主轻抚着伏在膝头的两个丫鬟的发髻,眼中泛起一丝落寞:“他是个好人...一个不愿趁人之危的君子。只是这世道...”她顿了顿,声音渐低,“好人往往比恶人活得短。”
烛火在帐中摇曳,映得公主的侧脸忽明忽暗。她望着帐顶,幽幽道:“我多希望能逃出西凉,过寻常女子的日子。不必嫁人,就我们三个关起门来,读书、绣花、种些花草...能自己做主的人生,该有多好。”
“可是公主,”一个丫鬟急道,“那位俊俏的公子若到了西凉,怕是...”
明轮公主唇角微扬:“连你们都看得明白的事,他岂会不知?我们拼命想逃的地方,他却偏要往里闯...”她摩挲着腕间的玉镯,“或许,他另有所图吧。”
帐内一时沉寂。想到归途尽头等待着的腥风血雨,主仆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帐外,鲁鸿光见林峰独自出来,脸色顿时阴云密布。在他眼里,这位西凉公主是他们此行的保命符,若不能将其牢牢掌控...
“怎么?”林峰看见他的神色,不由失笑,“你以为睡个女人就能让她言听计从?老光棍,你懂什么男女之事?”
他掸了掸衣袖,压低声音:“那可是西凉的公主,不是寻常女子。你以为凭我这张脸,就能让她一见倾心?醒醒吧。与权贵打交道,利益才是根本。即便同床共枕,该出卖时她绝不会手软。”
夜风掠过营地,吹得火把噼啪作响。林峰眯起眼睛:“她现在孤掌难鸣,正需要一把刀。既然她选中了我,我们便将计就计。等公主成了商队明面上的首领,我们就是西凉贵族了,还有比这更好的掩护吗?”
他拍了拍鲁鸿光的肩膀:“这些日子我且装个痴情郎,你管住其他人。告诉狗子他们几个就行。谯管家带三百人回蜀都,剩下这两百兄弟...”林峰望向西方漆黑的夜空,轻笑一声,“正好会会西凉那群豺狼。”
鲁鸿光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重重拍了拍林峰的肩膀,嗓音沙哑却坚定:“你斩杀西凉使节,已名震天下。如今再闯龙潭虎穴,若能全身而退,大乾军民必将士气大振,让他们知道,我大乾男儿,何惧虎狼!”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我这条命,你尽管拿去用!甘为马前卒,死而无憾!”
林峰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投向远方:“我更想看看岸尾和庞奇的战法,草原人的骑射战术,值得琢磨。若能总结出火药在野战中的妙用,日后必有大用。”
不知不觉间,二人不再谈论此行的凶险,反而开始畅想未来。自蜀都出发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黑暗中窥见一丝曙光。
梁秋灵倚在帐边,冷眼看着林峰又一次从明轮公主的营帐中走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三天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瓷瓶,六颗极乐丹静静躺在其中,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林峰啊林峰……”她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恶意的期待,“等你毒发时,跪在我脚下摇尾乞怜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想到自己掌控着他的生死,梁秋灵心底涌起一阵快意。无论他如何挣扎,最终都不过是圣教的一枚棋子,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邈川城内,战鼓渐紧。一队队青塘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又呼啸着向河湟方向奔去。
马背上的骑士们非但不惧,反而个个神情亢奋,仿佛奔赴的不是战场,而是一场盛宴。对他们而言,战争就是最丰厚的猎场,鲜血与掠夺,才是最快的财富之路。
陆安已带着芳正离去,商队也随之撤走。留下的两百甲士被林峰全数武装成骑兵,然而比起真正的青塘铁骑,他们更像是勉强跨在马背上的步兵,笨拙而生涩。
青塘人自然不会放过嘲讽的机会。骑兵们如旋风般掠过林峰的队伍,在极近处猛然勒马,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吓得不少十八师军士狼狈坠马,引来阵阵哄笑。
林峰却只是抱臂而立,嘴角含笑,任由部下受辱。在他看来,战场只认强者,弱者连性命都难保,何谈尊严?
“想让他们闭嘴?”他曾对麾下将士说道,“那就练到能把他们从马背上砍下来!否则,就咬着牙忍下去!”
这两百人,是他从十八师中精挑细选出的悍卒,唯有经历最残酷的磨砺,才能淬炼出一支真正的铁军。
于是,坠马者默默爬起,被击落头盔地咬牙拾回,无人抱怨,无人退缩。林峰满意地点了点头。
唯有明轮公主远远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在她看来,忍辱不是韬晦,而是懦弱。不知不觉间,她对林峰的评价,已悄然低了几分。
在西凉,即便是狂傲如李皓之辈,也只敢斩杀战士,而不敢轻易羞辱他们。明轮公主显然忽略了这一点,杂牌军与青塘铁骑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岸尾率领亲卫策马而过,只冷冷丢下一句:“离开青塘。”便扬长而去。在邈川,他的话便是铁律,无人敢违逆。
卢乎与青杰皆披重甲,铁面覆首。卢乎勒马驻足,目光沉沉地望向林峰:“活着回来。”他顿了顿,嗓音低沉,“我总觉得,你会是我未来最大的对手。在击败你之前,我不希望你死。”
林峰微微一笑,语气却极认真:“是不是对手,尚未可知。但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卢乎颔首,策马离去。青杰则大笑一声,一拳捶在林峰胸口:“和你打仗一定痛快!我都等不及了!”他眼中战意灼灼,“放心,若我擒住你,必不杀你,我要打到你服,打到你怕为止!”
话音未落,他已从怀中掏出一物,重重拍进林峰掌心。待林峰低头看去,竟是一枚温润的白玉发簪,配饰尚带余温,显然贴身珍藏已久。
青杰的笑声随风远去,身影渐没入铁骑洪流。林峰握紧玉簪,低声自语:“若真有战场相见之日,我饶你三次不死。”
他猛地拨转马头,扬鞭高喝:“出发!目标,西凉银州!”
这一声喝,竟透出几分豪迈之气,与平日的谨慎判若两人。明轮公主微微怔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独眼龙长鞭一甩,鞭梢在骡子头顶炸开一声脆响,车队当即向东疾驰。罗桑身形稳如磐石,与战马浑然一体,缰绳松松挽在手中,马匹却如通灵般紧随队伍,不疾不徐。
骑兵之能,无非“骑”字。林峰心知,若想真正练出一支铁骑,便得先让这群人在马背上磨掉三层皮。
此去喀罗川尚有三百里,庞奇与岸尾的战场已然拉开序幕,他必须尽快赶到,亲眼见识这场十万人的古代大战。
西凉与岸尾交锋多年,彼此早已摸透底细。试探、骚扰、小规模厮杀过后,双方终究选择了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方式,大会战。
半农耕半游牧的部族,经不起持久消耗,而喀罗川的广袤平原,正是十万铁骑搏杀的最佳舞台。
骑马三里,是享受;三十里,是负担;三百里,便是折磨。古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此言非虚。
自日出至日落,队伍仅行一百五十里,堪称龟速。
冬日夜长,白昼不过五个时辰,这般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青塘马尚能坚持,可马背上的骑兵早已摇摇欲坠。
林峰大腿麻木,却仍强撑姿态,维持将主威严。
罗桑依旧气定神闲,仿佛这一百五十里不过是闲庭信步。
明轮公主与两名侍女虽显疲态,却仍有余力,听闻她曾随叔父大军一日奔袭一百八十里,林峰几乎要放弃练兵之念,人家是数万铁骑,自己这两百人,如何相比?
【上半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