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婉婷转过回廊,脸上那副关切笑容顿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兴奋与狡黠。
她暗想:杨仪要回蜀汉?
这可是个大消息!
若能快些传递出去,间军司那边必有重赏!
然而,就在赵婉婷思忖如何联络同伴将消息送出的当口,却不知身后的廊柱后,一双锐利眼睛正将她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转眼半月有余。
随着四大家族伏诛,杨仪在江东推行的一系列新政得以顺利展开。
建业城内,曾一度关闭的蜀汉钱庄重新开张。
杨仪亲自到场剪彩,各家中小世家争先恐后前来存银换钱,以示支持朝廷。
与此同时,由蜀汉官方创办的百货堂也在建业隆重开业,出售来自蜀中的茶叶丝绸、南蛮的珠玉香料等等琳琅商品,引来江东富商豪族趋之若鹜,一时间入股者众。
不日,杨仪召集江东各路商贾,建立“江东商会”,鼓励商贸交流。
那些原本依附四大家族的族人见风使舵,此刻纷纷表示愿捐资入会,为江东重建出力。
短短几日,蜀汉在江东设立的钱庄便吸纳了海量民间银两,其转贷盈利足以支撑数十万蜀军驻防开支。
而伴随以工代赈的推行,江东各地水利修缮、农田复垦也如火如荼展开,流民纷纷得以糊口,社会秩序迅速安定。
不到数月,昔日险些酿成大祸的粮荒彻底缓解,盐铁等战时管制物资价格回落正常。
一时间,江东上下百姓无不称颂蜀汉朝廷德政,杨大人贤明。
这一日,建业督府书房中,杨仪正与姜维秉烛夜谈。
杨仪手中翻阅着最新从蜀中密送而来的情报简报,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姜维立在一旁,小心地察言观色:
“大人,蜀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忍不住问道。
杨仪缓缓合上竹简,揉了揉眉心道:
“蜀都来报,朝中有异动。”
“异动?”姜维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是去找赵云将军?!”
杨仪冷笑一声:
“自从上次清君侧后,陛下心里极其不甘。”
“他这是要联络旧部,图谋不轨啊!”
姜维面露忧色:
“如此说来,朝中危矣!”
杨仪目光幽暗,缓缓道:
“我离开蜀都一年有余,陛下对我积怨日深,这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沉声道:
“如今江东暂稳,曹魏短期内无力南侵,我却不能再坐镇于此了。”
姜维听罢,心中陡然一紧:“大人是要……”
杨仪郑重点头:“不错。我准备立刻回蜀!”
姜维大惊,一时情急:
“可江东这边^”
杨仪抬手止住他:“江东有你,我很放心。伯约,你可知此次回蜀,我为何不带一兵一卒,只身前往?”
姜维愣住:
“这……属下不知。”
杨仪微微一笑:
“正因为放心不下江东,我才不能兴师动众北返。”
“蜀中局势未明,若我大张旗鼓离开,江东诸事谁来压阵?”
“曹魏那边也未可掉以轻心。”
他目光灼灼盯着姜维,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决定只率极少随从秘密还蜀。而江东这边,暂由你全权主持!”
“所有军政大事,可先斩后奏,不必请示。”
姜维闻言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属下……属下恐难堪大任!”
杨仪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伯约不必妄自菲薄。你随我南征北战数年,运筹帷幄、统兵治军已颇有章法。”
“我信得过你!”
姜维眼眶微热,激动地单膝跪地:
“大人如此信重,姜维就算肝脑涂地,也绝不负所托!”
杨仪将他搀起,郑重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对视一笑。
随即姜维又想起什么,疑惑道:
“大人回蜀事关重大,当如何对外宣称?”
“是否需备船只、拟诏报备朝廷?”
“不。”杨仪摆手道。
“除了你,我谁也不准备告知。”
“我悄悄离开后,你就传话出去,说我偶染风寒,需静养数月,暂不出面视事。”
“至于军务政务,你代为执行,任何人不得探视打扰。”
他沉声道:“切记,此事绝不能泄露!
若让他人知晓,必生枝节!”
姜维肃然道:“属下谨遵大人吩咐!”
姜维见杨仪不语,又问:“敢问大人准备何时动身?”
杨仪沉吟一下:
“明日拂晓前吧。”
“届时我自会悄然出城,你不必相送,免得叫人起疑。”
姜维郑重应是。
稍顷,他忽露难色:
“可大人离开江东,一路上也是颇多风险,要不要挑选一队精兵随行护卫?”
“不用太多。”
杨仪摇头笑道:
“人多反而目标大。”
“我已从龙骧卫中选出十名身手顶尖的侍卫,与我同行足矣。”
二人又详细议定了一番交接细节,直至夜深方散。
次日凌晨,天尚未亮。
建业城南门,一支十余人的商旅车队在昏暗微光中悄然出城,往西而去。
为首马车不起眼,却以厚帷遮蔽。
车内坐着两人,正是换了一身青灰色布衣的杨仪,和亦女扮男装的赵婉婷。
赵婉婷一袭朴素青衣,略施粉黛遮去艳色,看起来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
此刻她紧挨杨仪而坐,心下暗暗打量着杨仪身着粗布短褐,头戴一顶毡帽,再不见昔日大人华服威仪。
这样一副易容乔装,任谁也联想不到,眼前之人竟是蜀汉权倾朝野的新任丞相。
马车辘辘而行,赵婉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杨……杨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说着赶紧改口。
“大人这般身份,为何要偷偷摸摸?”
杨仪轻瞟她一眼,面无表情道:
“你随我前行便是,少打听。”
赵婉婷连忙唯唯称是,但眸中疑虑更甚。
她从昨夜突然接到“陪同出行”的命令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今身边连一个贴身侍女都无,全程皆由杨仪亲自照看,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下。
难道……他其实早已看穿我的身份?
想到此她不禁微微心惊。
然而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好奇:杨仪不声不响乔装出城,这是要去做什么?
难道真如他说,是微服私访民情?
还是另有目的?
江东刚刚安定,他便迫不及待离开,莫非蜀中朝局出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