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了!你没见过?”
问出这话,不等陆殷辞回答陈映晚就反应过来了。
陆殷辞的确没见过。
他从小娇惯着长大,厨房呈给他的山楂要么做成了山楂糕,要么小心翼翼地去了核,以至于他连山楂有核都不知道。
这真是富贵人家的烦恼。
“没关系的大少爷,吃就吃了吧,死不了人。”陈映晚安慰道。
陆殷辞眯了眯眼:“那你也吃一个。”
陈映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不成奴婢会骗你吗?”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说着她也咬下一颗,嚼了几口咽了下去,又张开嘴巴:“啊,看吧,我吃了。”
“放心吧,要是大少爷死了,奴婢跟您一起死。”
陆殷辞突然笑出了声。
陈映晚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自己的,有些气恼地瞪了陆殷辞一眼。
瞪完陈映晚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能瞪他,于是气急败坏地扭过头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
陆殷辞的笑声渐渐歇了下来,车厢里也重归安静。
陈映晚在一片黑暗中胡乱想着,待会儿看到佑景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一会儿又想自己刚才的做法是不是太小孩子脾气了。
直到一抹冰凉的触感落在她下颌。
陈映晚突然浑身僵住。
她能感觉到对面的人稍稍向她倾身,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袭来,陈映晚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然而落在她下颌的力道却微微加重,不容她躲闪。
那抹冰凉慢慢上移,落在她的唇角,陈映晚慌忙睁开眼睛,却又被覆住了双眼,重回黑暗。
她的睫毛在陆殷辞手心颤动,声音也染上一丝颤抖:“大少爷……”
或许听出了她的恐慌,陆殷辞很快收回了手。
陈映晚再睁眼时,正对上陆殷辞一如往常的眼神,他指尖粘着一粒碎糖渣:“你嘴角的。”
陈映晚仓促笑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
她的耳朵控制不住泛红,就算她已经不是17岁的小姑娘了,但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和男人有过什么过分的接触。
方才陆殷辞的动作……未免有些越界了吧?
陆殷辞一向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还是刚从病中醒来,脑子不大清楚?
无论哪一点,陈映晚都觉得有些别扭。
气氛诡异地重新沉寂下来,这次一直到柳湾村,谁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停下,在前骑马开路的墨安朝车里喊了一声到地方了,陈映晚以最快的速度掀开帘子下了车。
而山下的房子外,佑景也远远地看到了驶来的“陆家”马车,立刻跑回屋里喊了一声:“叔婆!月宜!我娘回来了!”
说完佑景就马不停蹄地往外跑,等陈映晚跳下马车,刚好看到佑景朝自己奔来。
陈映晚眼眶一酸,蹲下身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佑景。
“娘亲!”
佑景原本想得好好的,等娘亲回来他要告诉娘亲自己这两天都做了什么,再问问娘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可是一扑到娘亲怀里,他视线变模糊,嗓子也哽住了,说出的话都成了呜咽。
“娘回来了,佑景是不是担心坏了?”
佑景埋在她的臂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娘亲的脖子,哭着点点头。
他连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
这两日镇上戒严,死了好多人,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娘亲出了事,但是大人们怕他伤心,才骗他娘亲是有事耽搁在陆府里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哪怕他最后找到凶手报了仇,也换不回他的娘亲。
方才在看到娘亲下马车的前一刻,他还在担心出现的不是娘亲,好在娘亲真的平安回来了……
佑景哭够了,才看到陈映晚身后的陆殷辞和墨安。
“给、给大少爷请、请安……”
佑景一边哽咽一边请安,把陈映晚逗笑了。
柳翠云和陈月宜听到佑景的声音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跑了出来,看到陈映晚安然无恙,两人也红了眼眶。
这两天陈映晚这个主心骨不在,她们为了不让佑景担心,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心里却也一直牵挂着。
柳翠云昨日说是去镇上买东西,实际去侯府后院找了李婶,求李婶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婶却只是一味摇头,眉间的忧愁没比她少到哪儿去。
如今看到陈映晚回来了,柳翠云提起来的心总算能放下。
几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陈映晚不能告诉他们这几天被留在府里是为了照顾陆殷辞,只能说是被要事绊住了。
三人心领神会,没有再问。
一回屋子佑景就把自己这两天写的字给娘亲看:“娘亲你看,我一想你就写字,写了这么多了!”
陈映晚笑着揉揉佑景的小脑袋:“佑景真厉害。”
佑景扬起笑容,又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娘亲的袖口:“娘,我想明年考童生试。”
“你没回来之前,我一直求老天,如果娘亲能平安回来,我明年就去考童生试。”
生活里的变动实在太多了,即使娘亲一直在努力地保护着他,可佑景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他和娘亲好像永远是被洪流推动着的小蚂蚁,随波逐流,不能选择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哪怕他只是想和现在一样,和娘亲安安分分地过最平凡普通却幸福的日子。
他们似乎永远无法抵御外界带来的危险,任何一个小意外都可能让他们的家分崩离析。
佑景不想这样,虽然他还不满六岁,但他不想等了。
他知道自己要比很多同龄人、甚至比九岁十岁的孩子懂得还多,这意味着他可以更早担负起保护家的责任。
他想早早地踏上科举这条路,一点点往上爬、走仕途,这样他就能像侯爷、像怀州知府拥有权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了。
“我觉得佑景可以试试。”陆殷辞缓声道。
陈映晚回过头:“大少爷觉得可以?”
这是两人下车后第一次对话。
陆殷辞神色自若:“佑景已经比很多人聪明了,他现在完全可以参加童生试,明年我会帮他准备的。”
佑景忽然觉得大少爷顺眼多了,咧嘴笑着道谢:“多谢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