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抱拳致意:“如此便叨扰诸位了。”
他刻意收敛体内翻涌的真气,任由代延文搀扶前行。
这个身材敦实的青年憋不住好奇:“李兄究竟遭遇何等变故?那铁鸟怎会平白坠毁?当时离地几何?怎的独你一人幸存?”
“恰逢两位修真者自爆真元。”
李泽隐去关键细节:“彼时空舟尚在万丈云霄,若非及时挣脱座椅……”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代延文倒抽凉气:“和风总会?这名字听着就邪性!”
代灵函突然轻咳一声,腰间玉坠随动作微晃:“延文,且让林公子调息疗伤。”
她转头对李泽颔首:“前方十五里有处清泉,正宜养伤。”
众人默契地保持三丈距离,唯有林间蝉鸣打破寂静。
两个小时后,李泽从入定中睁眼,掌心托着两枚温润玉石:“承蒙照拂,这两枚中品灵石权作谢仪。”
他特意展示空荡荡的衣袋,暗中观察众人反应。
代延文刚要推辞,却见代灵函已掐起法诀:“既是林公子心意,延文便收下。灵石其一归你,余者只作公用。”
暮色渐深时,众人行至古榕林。
代延文手忙脚乱地摆弄着玄铁支架,眼看帐篷要塌,李泽指尖凝气轻点榫卯:“此处需用四象锁。”
代延文挠着头憨笑:“还是你们阵法师厉害,这机关图谱看得我头疼。”
篝火摇曳间,李泽状似无意地问道:“代家子弟常来南疆历练?”
他注意到代灵函擦拭剑穗的动作突然停滞,又若无其事地添了根柴火。
雨林深处传来妖兽低吼,守夜人腰间的铃铛无风自动。
代延文随手拨弄着篝火应道:“例行巡查每月都有,重点排查雨林区的不法分子。”
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李泽摩挲着腰间木牌,东侧符文正泛着微光:“东边是往哪片地界?”
“星蛇岗?”
代延文突然直起腰:“那鬼地方最近可不太平,青鹤城几个长老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整个辖区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说着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炸开。
“有故人在那边。”
李泽望着远处雨林轮廓,树冠在夜色中起伏如巨兽脊背。
代延文突然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听说夏国姑娘都跟水做似的?我们寨子里那些母老虎,动不动就抄着狼牙棒追人三条街。”
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腰间佩刀撞在石头上叮当作响。
李泽眼前闪过几道倩影:“性情各异,有春柳拂面的,也有带刺的蔷薇。”
“羡慕死个人!”
代延文正欲再问,背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代灵函抱着捆柴火从树影里转出来,月光给她冷冽的侧脸镀上银边。
“又在编排寨中姐妹?”她将柴火重重摔在地上,惊起几只夜枭。
代延文弹起身就去捡散落的木柴:“我跟李兄弟讨教夏国风物呢!”
话音未落已蹿进灌木丛,腰牌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成串。
代灵函转向李泽时,指间已多了枚玉牌:“明日申时就能到鹰愁关,通关需亮明身份玉牒。”
她指尖划过玉牌边缘,暗青纹路泛起微光:“落野岭的规矩,无籍者连驿站马槽都睡不得。”
李泽从贴身皮囊取出玄铁令,令牌上的云雷纹在火光中流转:“入境文书都在。”
女子目光在令牌上停留片刻,转身时斗篷扬起夜露的湿气:“记住,晚上九时后连猫头鹰的叫声都会引来巡夜卫。”
她腰间银链随着步伐发出细碎清响,渐渐没入林间雾气。
李泽摩挲着手中青瓷瓶,冰凉的触感沁入掌心。
代灵函方才递药时指尖凝结的寒霜,倒与她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相称。
“河滩南岸常有血鸦盘旋。”
代灵函将腰间弯刀转了个刀花,月色在刀刃上碎成星芒:“明日跟紧代延文,他虽聒噪,至少能替你挡三支冷箭。”
营地西侧忽有篝火腾起,将浓黑夜色撕开裂隙。
十来个蓝衫武者围着火堆翻烤岩羊,琥珀色酒浆在陶碗里晃出细碎光斑。
有个束着银铃腰带的女子踏着篝火跃动,兽皮短靴踢起火星如萤,引得众人拍掌叫好。
李泽倚在古榕虬结的根须间,喉间烈酒灼得人发烫。
这异域风情倒是新鲜——若是忽略十丈外那抹始终按着剑柄的素白身影。
代灵函独自守在营地暗角,月光将她投在石壁上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刃,周遭三丈空地无人敢近。
“尝尝这个!”
代延文抱着荷叶包蹿过来,油渍在衣襟洇开暗纹:“用赤焰椒腌过的岩鸽,我偷偷留的。”
他腰间五六个酒囊叮当作响,挠头憨笑时露出两颗虎牙。
酒过三巡,代延文忽然压低嗓音:“灵函姐腰间那柄‘寒鸦泣’,出鞘必见血。”
他冲远处扬了扬下巴:“去年秋狩时,她独战七名邪修,剑锋过处……”
话未说完,忽有银铃脆响破风而来。
扎着双螺髻的少女提着裙裾小跑近前,发间缀着的蓝晶石映得眸子发亮:“延文哥又在吹嘘什么?”
代延文忙不迭将岩鸽骨架藏到身后:“正跟李兄说南疆的流萤蝶呢!”
他忽地跳起来往篝火堆冲去:“老张别动我的鹿脊!”
“听说你是从九霄云外坠下来的?”
代子瑶歪头打量李泽,腕间银镯与腰间短剑相撞,泠泠如泉。
她发梢还沾着几片火枫叶,想来是方才在林中采药所致。
代子瑶的嗓音像打开了闸门:“从万米高空坠落都没事,你该不会是隐世高人吧?现在什么境界了?”
李泽垂眸轻笑,随手拨弄着篝火:“不过刚摸到练气的门槛。”
他刻意隐去了真实修为,跳动的火光在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却让代子瑶眼睛倏地发亮:“天啊!我姐姐闭关三年才突破到练气境呢!”
她突然凑近半米,发梢几乎扫到李泽的衣袖:“李大哥来中州是要找人吗?具体要去哪个地方?”
捕捉到代子瑶旺盛的倾诉欲,李泽顺势问道:“听说落野岭规矩繁杂,能否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