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注意安全啊!”
傅大庆苍老的沙哑嗓音,带着浓浓的父爱和担心,随着晨风传了出来,回荡在傅家河村的上空。
曾水儿坐在车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傅家河村,将自己缩在筐子后面,借此挡住凛冽的西北风。
傅天实、傅天明哥俩谁也没上车,而是跟着驴车小跑着,等到两人身上有了些热乎气,驴车出了村子一大截,驶向村外的那条土路时,两人这才上了车。
两人穿的衣服都不多,谁也没舍得穿棉衣,都是一身破旧的夹衣,根本就不抗冻,跑一阵子,就不会那么冷了。
傅天实抱着鞭子坐在左边车辕上,傅天明坐到右边车辕上,驴车也加快了速度,顶着寒风向前奔去。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致。
此时,四周仍然一片漆黑,空旷的田野上寒风肆虐,卷起一地的枯黄树叶、荒草和砂砾,土路两边的大树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得冬日的清晨愈发的寂静荒凉。
曾水儿缩在筐子后面,冷的直打哆嗦,忍不住暗自盘算,等过几天得花钱给驴车弄个棚子,那样冬天出门除了赶车的,其他人就可以躲在车里,最起码能顶点儿事儿,不至于冻个好歹。
半个多时辰左右,驴车这才赶到了安远镇,这时,天色也才开始发亮,但他们还不是到的最早的,在他们前面,稀稀拉拉的已经有几个排队等候进城的人。
“这鬼天气,真是太冷了!”傅天明跳下了驴车,不停地跺着脚,双手插在袖子里,小声的嘟囔道。
傅天实将驴车停在人群后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抹布,仔细的给驴子擦抹着灰尘和汗渍,还不时地用宽大的手掌安抚着驴子,非常有耐心。
曾水儿没有下车,但傅家哥俩的所为却看在眼里,对傅天实的观感忍不住有了些改变。
随着后面来人越来越多,厚重的城门终于开启了,驴车跟在后面很快进了城,在往南行驶了一段路之后,曾水儿就和傅家哥俩分了手。
他们自然先去孙家酒楼交付卤肉,曾水儿跟傅家哥俩说的是,她去布庄买布料和棉花,实际上她打算先去孙嫂那看看去。
“他二婶儿,待会儿我们去哪里找你?”傅天实临走问道。
曾水儿想了想,往西边一个小胡同指了指,说:“那个小胡同里边有个小布庄,我在那里等你们吧。”
“那好,二嫂,到时候我们采买完了就来找你,你别着急啊,可能会有点晚。”傅天明仔细的叮嘱道。
“他二婶儿你小心点儿,要是有人起了坏心,你就喊人!”傅天实看了看四周,不放心的说。
实在是曾水儿长得太好看了,人又年轻,二弟不在家,他不得不叮嘱一番。
其实以前曾水儿也独自来过城里,而且她一人过日子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啥活计不都得她一个人干?但那时曾水儿不是没嫁到傅家吗?而且和他傅天实也没啥关系,也不用担啥责任。
“知道了大哥,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在布庄门口,哪里也不去!”曾水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等到驴车走远了,之前保证不乱跑的曾水儿,却拐到了东北方向,走向靠近东城门附近的一片贫民区。
这片贫民区是城里以前最混乱的地方,三教九流,流氓土匪经常匿藏在这里,尤其是那几年动乱,简直乱的不行,每天都会上演全武行,每天都会死人,住在这里的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人命,就连孙嫂的邻居李大爷也曾经用铁镐敲死过一个人,真的是没有一个善茬。
后来朝廷任命了新的县令,经过多方博弈,考虑到孙家在这里的根基,就安排了孙家一个旁支子弟当县丞,可以说,孙家在安远镇真的是一手遮天,但也仅限于安远镇而已。
曾水儿以前就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很熟悉,或者说,安远镇的所有地方,哪怕犄角旮旯,曾水儿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曾水儿沿着那条主街往东走了一段路,然后往北拐进了一条胡同,胡同走到底,再往东走,一直走东头,靠近东城门北边附近,就是孙嫂原来的家。
这里的住房都是泥草房,其实安远镇除了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和一些富商之外,就算有些末等官吏住的也是泥草房,这些房子都是动乱结束后建起来的,当时到处都是一片废墟,哪里来的砖瓦盖房子?
高门大户有些人家也被人烧成了废墟,只不过人家有钱,再建起来就是了。
曾水儿循着记忆来到了一栋泥草房门前,这栋房子坐北朝南,在街道的最东边,门口一棵粗壮的大槐树,槐树下放着两块大石头,非常好找。
房子间量很大,前后都有一个大院子,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木栅栏,看样子都是新建的,木茬还很新,前后的院门也都很结实。
她记得,当年这房子是李大爷的儿子给他留下的,他儿子是在边军当兵的,大小还是个官,据说死在一次外敌入侵中,本来他也有儿媳和孙子,却在上次动乱中全都死于非命,李大爷就是在那次杀了一个人,可惜,最后虽然报了仇,儿媳和孙子到底丢了性命。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虽然阴着天,但还是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李大爷正拿着大扫帚打扫院子,院子里除了沙沙的响声,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曾水儿有些奇怪,就算现在时辰还早,孙嫂等人也应该早就起来了才对,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心里着急,她立即上前拍门:“爷爷,水儿来了,给我开下门!”
李大爷听见有人敲门,一开始只是拄着扫帚侧着耳朵听着,待听到是曾水儿的声音后,先是疑惑地看向门口,等到终于恍然想起什么后,只听他啊了一声,立即丢下手里的扫帚,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向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