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阳河岸边,三团撤离后留下的火力真空,很快被河对岸的鬼子敏锐地捕捉到了。
枪声变得稀疏,不再像之前那样形成令人胆寒的弹幕。
偶尔响起的几声零星射击,更像是虚弱的哀鸣。
河对岸的鬼子临时指挥所里,一名负责前线观察的少佐兴奋地冲了进来,几乎是手舞足蹈。
“联队长阁下!对岸的火力……土八路的火力明显减弱了!”
“他们一定是没子弹了!或者伤亡惨重,已经顶不住了!”
负责指挥渡河作战的鬼子联队长,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呦西!”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等待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伤亡,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他几步走到地图前,狠狠一拳砸在代表三团阵地的位置上。
“命令!所有部队,加快速度!立刻渡河!”
“全线进攻!”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嗜血的残忍。
“将那些该死的土八路的脑袋,统统砍下来!!”
“哈伊!”副官猛地低头领命,转身冲出去传达命令。
命令迅速传遍了河岸。
残存的鬼子兵和伪军士兵们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
他们不再小心翼翼地寻找掩护,而是争先恐后地跳入冰冷刺骨、混合着泥沙和血水的河水中。
没有船,就用简易的木筏,甚至直接抱着圆木、门板,奋力向对岸划去。
更多的人则是直接泅渡,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们的军装,但对岸唾手可得的“胜利”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寒冷和恐惧。
二十分钟后,第一个伪军士兵湿淋淋地爬上了西岸的泥滩。
他浑身哆嗦着,惊恐地四下张望,确认没有密集的子弹扫来后,才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伪军士兵登上了河岸。
他们依照之前的经验,下意识地寻找掩体,趴在泥泞中,枪口指向前方空荡荡的阵地。
随后,是更加精锐的鬼子兵。
他们一上岸,便立刻展现出与伪军不同的战斗素养。
几名鬼子军曹吆喝着,驱赶着那些还在发抖的伪军,让他们迅速构筑临时的防御工事,清理射界,警惕可能出现的反扑。
鬼子兵自己则占据了有利地形,架设起歪把子机枪,等待后续主力部队的到来。
对岸阵地上的火力,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
只有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冷枪,随即又陷入死寂。
这种死寂,让登陆的日伪军更加确信,敌人已经崩溃逃窜了。
终于,随着越来越多的部队抵达西岸,集结起来的兵力已经相当可观。
一名负责前线指挥的鬼子少佐,按捺不住建功立业的渴望。
他猛地拔出锃亮的指挥刀,刀锋在昏暗的雨幕中划过一道寒光。
“帝国勇士们!”他用尽全力嘶吼,声音盖过了哗哗的雨声,“前进!冲垮他们最后的抵抗!”
“杀鸡给给!!”
“杀——!!”
河岸边,黑压压的鬼子兵,裹挟着同样数量不少、却明显士气低落许多的伪军,朝着原先三团那空旷泥泞的阵地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鬼子兵不再躲在伪军身后。
他们冲在了最前面!
一方面,是敌人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火力,让他们彻底放下了戒备,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阵地,砍下人头,夺取战功。
另一方面,之前的几次强渡,伪军的伤亡实在太过惨重。
河面上漂浮的尸体,十具里倒有七八具是穿着黄皮军装的。
再逼着他们打头阵,恐怕真的会引起哗变甚至倒戈。
就在日伪军潮水般涌向三团空虚阵地的同时,高空中,山口大佐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挫败。
他来晚了。
当他的机群终于抵达滏阳河上空时,预想中的激烈交火场面并未出现。
下方,只有一片被雨幕笼罩的、模糊不清的大地。
雨太大了。
浓密的乌云和连绵的雨水,像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只能勉强分辨出下方蜿蜒的河道轮廓,以及河岸边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
偶尔,能看到地面爆发出零星的火光,那是枪口的闪光。
但那些火光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劲?
山口大佐皱紧了眉头,努力操控着飞机,试图降低一些高度,看得更清楚些。
但狂风和暴雨让飞机颠簸得异常厉害,座舱玻璃上的雨水刮了又来,视野始终一片模糊。
“联队长阁下,发现目标了吗?”无线电里传来部下的询问。
“该死的!什么都看不清!”山口大佐低声咒骂。
他再次尝试调整角度,从侧面观察。
那些火光……似乎是从河岸边,朝着内陆方向射击?
难道是八路正在追击撤退的帝国士兵?
不对!情报显示,是帝国军队在进攻,八路在防御!
那这些火光……
山口大佐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是……帝国军队已经成功突破了八路的防线,正在向前推进?!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
极有可能!
八路的重炮营找不到,但如果能支援地面部队扩大战果,也不算空手而归!
他看了一眼快速下降的燃油表,又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多了。
不能再犹豫了!
必须立刻行动!
他抓起无线电送话器,声音因激动和急促而有些嘶哑。
“各中队注意!”
“发现疑似敌军阵地火光!”
“目标,下方地面火光密集区域!”
“自由攻击!重复!自由攻击!”
“将所有的炸弹和子弹,都给我扔下去!!”
山口大佐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模糊的、闪烁着零星火光的区域,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土八路!准备迎接来自天空的帝国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