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娘是帮子里最忠心的那批伙计,故而便凿便吃的太岁不算多。
所以命灯削弱的就轻。
可这其他伙计,多少都带些私心,却殊不知,这么吃下去,足让他们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李镇心中微微发沉,拳头握紧。
究竟是何人布的局?
为何要拿了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高台上,盘坐着的帮主,似乎也注意到了李镇的到来。
他面具下的眼睛,泛起些疑惑:
“李镇?”
李镇微微拱手:
“帮主!”
“你为何会来了这白骨洞?”
“告假回了帮子里,正巧听着崔家二管事说了白骨洞的事儿,我担心各位兄弟,便带着吴堂主一并来了。”
一旁的吴小葵,也向前一步,拱了拱手。
黑袍笼罩全身的帮主,幽幽叹了口气:
“你们不该来的……”
李镇抬头,声音压低:
“帮主也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帮主缓缓点头,从黑袍大袖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只是有些颤巍,指向那一批挖太岁的兄弟:
“他们……都死了。”
吴小葵和花二娘闻言,瞳孔骤缩,可看向那些伙计,只觉得和正常人无二。
唯有李镇点了点头,叹道:
“命灯尽灭,只剩一具躯壳,等着挖太岁的执念散了,他们也就倒下了。”
帮主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李镇,“你也瞧出来这的问题了?你也看到他们死了?”
李镇对这位帮主自是有些好感。
上次他在斗字堂放自己拿走镇石,这多少算个人情。
更何况,爷爷也说过,这帮主算是李家人,李镇便没打算瞒着什么:
“我可观人命灯,知其生死。之前见到花二娘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命灯快熄了,匆忙想到一计,让他吐了之前吐掉的太岁。谁曾想,还真挽救了他的姓名。”
花二娘听罢,看向李镇满是感激。
自家这位兄弟真是没白疼,这转眼就救了自己的性命!
帮主听罢,瞳孔微缩,喃喃道:
“太岁……竟然是太岁……”
“帮主难道不知晓?”
帮主苦笑几声,声音里多了丝沙哑:
“我若知道了,就不会让他们白白死了……我本以为是这洞子有什么东西,会给道行低的伙计们带来不可逆的伤害,可没想到,会是太岁……”
“他们成了活死人,如今也不过靠着心底那点执念而走动……我也想着带这些伙计们出了洞子,起码在正经山头上叫他们入土为安。”
“我太岁帮建帮十八年,靠的不是我这帮主的能耐,也全非三位堂主的中流砥柱,却是这一个个伙计,整日游走在山田地头,为着帮子里谋一份体面和生机。”
“可谁曾想,他们活于太岁,也死于太岁。”
“李镇,我心痛啊……若不是我将他们带来了白骨洞,他们也不会白白丧了性命。”
这位不可一世的定府高人,竟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李镇听得心中惆怅,便也出声安慰道:
“无知者无罪,更何况,使兄弟们殒命的并非帮主你,而是这暗地里那只不见光的老鼠。”
“老鼠……”
帮主眼里闪过一丝阴寒,沉声道:
“这白骨洞进而容易,出却难,洞子口本设有一个厉害的幻阵,但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靠着道行,便带着兄弟们硬撑进来。”
“起初我也以为是哪家想独吞洞子,可如今看来,似乎是那只老鼠,摆好了陷阱,等着我们跳进去……”
“且不知他意欲何为。”
李镇心中微沉,却想起之前自己踏入土丘,失去平衡时候,自己腰包里那件兜子,却一直在颤抖?
那件阴物是从一个猿精手里缴获的,依着狗剩所言,这猿精是耍猴人炼化成的精怪。
崔家二管事也说过,白骨洞的谣言,诞生于一只猴儿嘴里。
夜里一只猴儿叼着信纸,砸在郡老爷的脸上,信上只写六字:
白骨洞,太岁宴。
这过来过去,都与猴儿有关……
难道说,这背后摆阵之人,却是那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耍猴人?!
可他为什么要坑杀这么多的门道人?
为了七月半下妖窟少一些竞争对手?
可他总不能杀完所有人,这个动机一点也不充分。
狗剩说过,耍猴人,一身本事都在猴身上,可他的猴儿呢?
李镇又看了眼花二娘,想起了他刚才吐掉的东西,那一摊毛发。
难道说,那些都是猴毛?
李镇越猜下去,便越觉得合理。
如今破局之法,也不甚明了。
找到那个耍猴人,杀了他!
可一人之力甚是难之,但自己,大有人用啊!
李镇看了眼帮主,看了眼这溶洞里熙熙攘攘的,各个帮子里的伙计,心中便有了算计。
可在这之前,该叫自家帮子里一些还可以活命的兄弟,先抢救一下。
李镇转过身去,看向那些搬太岁的伙计,高声道:
“我所指之人,立马想办法催吐自己!否则再拖延下去,神仙难救你!”
一连指了十七八个人,他们都愣愣看向李镇:
“你谁啊?我们凭啥听你的……还催吐?这么宝贝的太岁我吐什么?”
“兄弟,这位是我临字堂里的李香主。”
“香主咋了?你临字堂官威这么大,我好不容易能吃上一口热乎太岁,就让俺吐喽?”
“这该不会就是你临字堂的那个李香主吧?不是拐着兵字堂的美人堂主回寨子潇洒去了,怎么一来还发号施令起来了?”
众人议论声愈演愈烈,李镇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斗字堂里的伙计不比自家堂口,不服管教,脾气也横。
这时候,才从隔壁帮子里谈判回来的周三顾、邢叶等人,见了李镇,都不由得微微一惊:
“哎呀!李兄弟,可给你盼回来了!”
邢叶最先迎了上来,神情满是热络。
崔盛也跟在后头,笑得露出大牙。
斗字堂的周三顾,心惊之后,便也冷哼一声。
早前李镇不愿意交给他祭河之法,这心里便也憋着口气,如今这位没甚本事的香主又回来吃闲饭,这心里更是来气。
走到自家堂口兄弟跟前,听了李镇刚刚的说辞,便更是来火:
“好你个李镇,身为临字堂的香主,在帮中急需人手时候不归帮也就罢了,如今我这些兄弟卖力搬太岁,不过吃了几些太岁,你便让他们吐出来?!你是何居心?!”
周三顾来搅混水,李镇预料到了,也便冷冷瞥了一眼:
“我并不介意他们吃了太岁,但这太岁有问题,吃了会死人,现在不吐,死了可就没机会吐了!”
周三顾与斗字堂的兄弟们对视几眼,“哈哈”大笑:
“真是小牛两头跑,扯犊子!太岁还有问题了,我们凭啥信你的鬼话?!”
早料到有这么一出,李镇也不慌不忙,向前探了半步。
之前收敛起的香坛,此刻骤然亮出,无垢金色照亮了整个洞子。
就连其他帮子的伙计,也被这光亮闪了眼睛。
“凭这个。”
李镇腰间铜钱串成剑,横立在手,身后气浪涌动,香坛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