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心尖一颤,她慌乱的收回视线,下意识的往江行简怀里缩时,明显感觉到环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江行简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温声哄道:“棠棠别怕,有我在。”
可抬头望向李长策时,眼底却是一片凛冽。
沈清棠小心翼翼的瞥过去,李长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着青白。
那一瞬,她到底还害怕了,她几乎有下来的冲动,不是为那声命令,而是怕满院的弓箭下一刻就会将所有人射成筛子。而她成为连累众人的靶子。
夜风卷着落叶擦过石阶,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清棠在江行简怀里轻轻发抖,殊不知这动作,让对面那人眼底的暴戾又深了几分。
李长策怒喝道,“沈清棠!我数三下!若是你肯回头,我既往不咎!”
沈清棠动了动,心有所动,要是回头还来得及,那她下来或许还能救了所有人的命…
“我……”她张嘴,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她不会跟你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行简冷声回应,眸中凝着寒霜,神色却依旧从容。
李长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间,老高已躬身递上长弓。
他修长的手指搭上箭羽,弓弦绷紧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江行简纹丝未动,似是早有预料。就在他欲开口之际,怀中的沈清棠突然挣脱而下,踉跄着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不要!”
她声音发颤,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发抖。
月光下,能看清她惨白的唇色和泛红的眼眶。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裙裾,却仍固执地拦在两人之间。
李长策瞳孔一缩,握着箭弩的手背绷起经络,箭尖微微一颤。
“棠棠……”江行简伸手想将她拉回,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时顿住,她望向李长策的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神色微暗,忽然间生起一丝念头,他收回手,目光落在沈清棠的背影上。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他是时候该看看棠棠的真心了。
另一边,李长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戾气:“沈清棠,你以为这样就能护得住他?”
“李长策,我求你……不要这样……”沈清棠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庭院里卷起的落叶。
“你闭嘴!”李长策暴喝一声,“我现在只要你立刻、立马、给我滚过来!”
他再也没耐心了,他听不得她为那废物求情,也看不得她再为那废物多流一滴眼泪。
更可怕的是,她望向江行简时眼中那份不自觉流露的柔软令他痛彻心扉!
他早知她对他的爱意是装出来的,可真当亲眼见她主动拥在那人怀里,几乎要让他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恨不能把江行简射成筛子!可她又挡在那人面前,他怎么舍得伤到她?
他为自己编织好的谎言在这一刻被击碎,他怕沈清棠让他输的彻底!
她为那病秧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废物?论武功,论权势,论待她的真心……
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喜欢他!
不知不觉间,李长策的眼底已染上猩红,周身戾气翻涌,再难维持往日的冷峻自持。
尤其当他看见站在沈清棠身后的江行简,一袭白衣胜雪,正对着他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
那笑意里分明写着:看啊,即便消失三年,他依旧能轻易夺回她心中的位置。
沈清棠望着李长策的脸,那张俊冷的脸,眼底的泛着红色泪,手里拿着武器却像个失势孤狼,有那么一瞬,她竟在他眼底窥见了一丝恐惧。
她脚步微微一顿,这次却没有再后退,反而有朝前的趋势,那步子很小心,李长策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脚步,刚坠落的心似乎有浮起的表象。
“对,走过来,只要回头,我便原谅你的一切……”他声音放缓,轻声呢喃。
这声音像风吹过沈清棠的耳畔,她身形微晃,鬼使神差的迈了一步。
“棠棠。”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那嗓音温柔得像是三月江南的烟雨,却让她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她红着眼眶回首,像只被困在荆棘丛中的幼兽,茫然又无助。
江行简站在她身后,一袭素白长衫更衬得他面色惨白,他瘦削的身形在夜风中摇摇欲坠,浅色的眸子里盛着化不开的哀愁,“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沈清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看见他指节分明的手攥着心口的衣料,病弱的躯体在满院肃杀之气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一滴冷汗顺着他精致的下颌滑落,在月色下折射出凄清的光。
她该怎么办?
整颗心起起伏伏,好像被人拆成了两半,疼得她脸颊发白。
沈清棠纤弱的身躯止不住地发颤,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再次望向李长策时,唇瓣颤抖,“李长策……我们已经结束了。”
“今日,我偏要跟他走!”声音轻若蚊呐,却又在下一刻充满坚定。
江行简紧张的心像块石头,骤然悬落。
他差点……差那么一点啊……好在……她回头了。
在沈清棠犹豫间迈出的步子,他真的以为他要输了,那一瞬间,他的心都要停跳了啊。
那一瞬他想了许多,万一她选择了李长策,他该如何自处?是该杀了他们吗?还是……
他终究是没有设想过,也不愿意设想这万难的境地。
幸好……今日陷入这处境的不是他。
忽地,他嘴角勾起得逞的笑,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对面失控的野兽——这般狼狈的李长策,真是难得一见。
江行简轻抚沈清棠的发梢,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李长策无声启唇: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
李长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的期许逐渐被灰败取代,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似乎有泪滴落地板,发出一身清脆的声响。眼前一瞬朦胧,他闭了闭眼,再次看向沈清棠的脸,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强行控制指关的颤动。
弓弦绷紧的声响骤然弹开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清晰,像是谁的心弦被生生扯断。
“好。”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可声音却疲倦得像失去了所有力气,“那就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