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坚实的官道，扬起细微的尘土。
经过数日的跋涉，那座传说中的大陆中心，天风皇朝的都城——皇城，终于遥遥在望。
即便是隔着尚远的距离，那股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也足以让楚家的每一个人心神剧震。
不同于流星城那种偏居一隅的城池，皇城仿佛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城墙高耸入云，绵延不绝，宛如黑色的山脉横亘在地平线上。
城墙之上，隐约可见无数闪烁着灵光的符文禁制，以及身披精良铠甲、气息沉凝的卫兵，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
越是靠近，那种繁华与浩瀚的感觉就越是清晰。
官道变得愈发宽阔，往来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气息强大、衣着华丽的修士。
他们的坐骑或是神骏非凡的灵兽，或是构造精巧、闪烁着符文光泽的飞舟、车辇，偶尔甚至能看到有人御空而行，引起下方阵阵惊呼。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比流星城浓郁了数倍不止，深吸一口气，都让人感觉神清气朗，修为似乎都有隐隐松动的迹象。
“乖乖……这就是皇城吗？”一名年轻的楚家护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震撼。
“据说皇城之内，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三个修士，其中一个可能还是某个宗门的天才弟子！”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以前总觉得流星城已经够大了，现在跟皇城一比，简直就是个小村落啊……”
楚家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们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既兴奋又带着一丝忐忑。
楚天雄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着窗外，神情也颇为感慨。
他年轻时也曾来过皇城闯荡，但每一次到来，这座巨城的威严与繁华，依旧能带给他深深的震撼。
这里，是强者的舞台，是天才的摇篮，也是无数野心家逐梦的地方。
楚家想要在这里立足，甚至更进一步，其难度可想而知。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后面那辆普通的马车。
或许，这一次，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存在，楚家的命运，真的会迎来转机？
楚清也好奇地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小脸上充满了新奇。
皇城的景象，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壮观，街道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风格各异，店铺林立，叫卖声、喧哗声不绝于耳，修士的身影随处可见，每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带着一种昂扬的自信。
这与流星城的氛围截然不同。
她甚至看到几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然比楚家的许多护卫还要强大，让她暗暗心惊。
这就是皇城的天才吗？
果然名不虚传。
唯有方荡所在的马车，依旧安静。
仿佛外界的喧嚣与繁华，都与他无关。
他依旧闭目盘坐，气息悠长，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幽冥神眼早已悄然开启，将皇城入口处的景象，以及周围修士的气息波动，尽数收入眼底，默默分析着。
这里的修士数量和质量，确实远超流星城。
看来，这次皇城种子大战，会比预想中更加有趣。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弧度。
终于，在缴纳了不菲的入城费用，并经过严格的盘查后，楚家的车队缓缓驶入了皇城的城门。
踏入城门的刹那，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厚重的气息迎面扑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宽阔得足以容纳数十辆马车并行的主干道，由光滑的青石铺就，街道两旁是高达数十丈的宏伟建筑，飞檐斗拱，气势非凡。
天空之上，偶尔有流光划过，那是御空而行的强者，或是某些特殊势力的飞行法器。
街道上的人流更加密集，摩肩接踵，各种肤色、各种服饰、各种种族的人汇聚于此，形成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
浓郁的灵气，强大的修士，繁华的景象，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座皇城的底蕴与实力。
楚家众人仿佛被这股气势所慑，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马车行驶的声音和周围嘈杂的人声。
“好了，诸位，我们长途跋涉，都辛苦了。”楚天雄定了定神，朗声说道，打破了沉默。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他目光转向车队一侧，骑在马上，神情有些复杂，但依旧保持着几分恭敬的林芳。
“林……姑娘，”楚天雄斟酌了一下称呼，“你早年在江湖上行走，见多识广，可知这皇城之中，有哪些比较好的落脚之处？”
林芳闻言，精神微微一振。
这些天来，她虽然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侍女”的角色，但方荡的冷漠让她备受打击，存在感极低。
此刻被楚天雄点名询问，让她找到了一丝久违的价值感。
她连忙整理了一下思绪，恭声回答道：“回楚家主的话，这皇城之内，若论顶级的酒楼客栈，当属三家最为出名。”
“哦？哪三家？”楚天雄饶有兴致地问道。
林芳微微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一丝自信，侃侃而谈：
“其一，是位于城东的‘灵鹤楼’。”
“据说灵鹤楼背靠皇商，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每日都有珍禽灵兽、奇珍异果供应，是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最喜欢去的场所，在那里，一顿饭可能就要花费普通修士数年的积蓄。”
“其二，是位于城西的‘白虎楼’。”
“白虎楼则不同，传闻其背后有军方背景，风格粗犷豪迈，往来的多是些军中将领、佣兵团、以及一些脾气火爆的散修，楼内设有巨大的演武场，时常有人切磋比试，甚至解决恩怨，是个鱼龙混杂，但也充满阳刚血气的地方。”
“其三，便是位于城南，靠近皇城内城区域的‘仙台楼’。”
林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仙台楼，据说是皇城历史最悠久、也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相传曾有仙人在此饮酒论道，故而得名。”
“仙台楼环境清幽雅致，入住的客人非富即贵，要么是各大宗门世家子弟，要么是前来参加各种盛会的顶尖天才，甚至连皇室成员有时也会在那里设宴。”
“这三家，各有特色，都是皇城中最顶级的存在，当然，价格也是……相当不菲。”
林芳一口气介绍完，目光悄悄瞥了一眼方荡所在的马车，不知道这位神秘的方先生会作何选择。
楚天雄听完，点了点头，陷入了思索。
灵鹤楼太过奢靡，不符合楚家目前的状况。
白虎楼太过混乱，带着家眷子弟，也不太方便。
如此看来，似乎仙台楼最为合适。
环境好，档次高，接触到的也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对于即将参加种子大战的楚家来说，或许还能提前打探到一些消息。
只是，那价格……
楚天雄心里微微有些打鼓。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爹，我想去仙台楼看看！”
说话的，正是楚清。
少女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憧憬。
仙台楼，仙人饮酒论道的地方，光是听名字，就让她觉得充满了诗意和神秘感。
她也想去见识一下，那些来自各大宗门世家的天才，究竟是何等风采。
楚天雄看向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但随即，他又有些为难。
仙台楼的消费，恐怕会超出他的预算。
“清儿，仙台楼固然好，只是……”楚天雄正想委婉地解释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从那辆普通的马车中传了出来。
“就去仙台楼吧。”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正是方荡。
他依旧没有露面，只是隔着车帘，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与楚姑娘的想法，不谋而合。”
话音落下，马车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下。
楚清猛地瞪大了眼睛，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起来！
方先生……方先生说……和我的想法一样？
他……他是在回应我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这些天来，方荡对她虽然不算严厉，但也绝对谈不上亲近，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审视和漠然。
这让她心中那点朦胧的情愫，始终带着一丝不安和卑微。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附和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是用这样一种……近乎认同的语气！
少女的心，彻底乱了。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胆举动。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走到了方荡的马车旁，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轻轻地，却又带着一丝坚定地，挽住了……从车窗缝隙中露出的，方荡那搭在膝盖上的手臂！
“！！！”
周围的楚家护卫，瞬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小姐……她……她竟然主动去挽方丹先生的手臂？！
天啊！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害羞内向的大小姐吗？！
楚天雄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看着女儿那羞红了脸颊，却勇敢地挽着方荡手臂的模样，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女大不中留啊！
这还没怎么样呢，心就已经完全向着人家了！
不过……
他偷偷看了一眼方荡的马车，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他能感觉到，方荡似乎并没有拒绝。
这……似乎也是个好兆头？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既然方丹先生发话了，而且看样子女儿也……那去仙台楼就去仙台楼吧！
大不了，这次把老本都豁出去了！
能和这位攀上关系，花再多钱也值！
楚天雄心中打定了主意，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既然方丹先生和清儿都想去仙台楼，那我们就去仙台楼！”
而站在一旁的林芳，此刻的心情，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看着楚清那大胆的举动，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幸福和娇羞，一股强烈的羡慕，甚至是嫉妒，再次涌上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对楚清另眼相看？！
明明自己更加主动，更加殷勤，甚至……更加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可他却始终对自己冷若冰霜，视若无睹！
反而对楚清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流露出那么一丝……特别？
林芳咬了咬下唇，心中充满了不甘。
但是，与之前纯粹的嫉妒不同，此刻她的羡慕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尤其是看到方荡如何对待万蛇郎君，如何指导楚清练剑（虽然方式诡异），以及刚才那句看似平淡却一锤定音的话语……
林芳不得不承认，抛开他那令人恐惧的实力和狠辣手段不谈，这个男人身上，确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强大，神秘，果决，而且……似乎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至少对楚清是这样）
他虽然冷漠，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带来了一种绝对的安全感。
跟着这样的男人，或许……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林芳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自己之前的策略错了？
这个男人，可能不喜欢那种过于露骨的讨好和献媚？
他更欣赏的，是像楚清这样……单纯、直接，甚至带着点笨拙的真诚？
林芳的眼神闪烁着，陷入了沉思。
而在整个过程中，最沉默，也最没有存在感的，莫过于被安置在杂物马车上的万蛇郎君了。
从进入皇城开始，他就一直低着头，半截身子蜷缩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方荡的注意。
周围的喧嚣，众人的讨论，楚清的大胆，林芳的嫉妒……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像条狗一样，卑微地活下去。
蚀魂锁心丹的折磨，身体残缺的痛苦，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彻底摧毁了他曾经的骄傲和凶性。
他现在就是一个听话的工具，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敢有丝毫忤逆。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当个透明人的时候，那个如同梦魇般平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且是直接对着他说的。
“万蛇。”
方荡的声音，依旧是从马车里传出，听不出喜怒。
万蛇郎君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木架上滚下去，强忍着断口处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嘶哑地回应道：“先生……小……小的在！”
“嗯。”方荡淡淡地应了一声。
“刚才林芳说的，你都听到了？”
“听……听到了……”万蛇郎君不明所以，心中忐忑不安。
“好好干。”方荡的语气依旧平淡，“跟着我，只要你安分守己，尽心办事，以后，你失去的东西，未必不能再找回来。”
“甚至，得到的会更多。”
“灵丹妙药，神功秘籍，天材地宝……这些东西，只要我方荡愿意，随时都能弄到。”
“你的身体，也未必没有恢复的可能。”
“资源，少不了你的。”
方荡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一般，一字一句，敲打在万蛇郎君的心头。
万蛇郎君彻底愣住了。
他……他说什么？
失去的东西……可以找回来？
得到的会更多？
身体……还能恢复？
这……这是真的吗？！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万蛇郎君一时间忘记了恐惧和痛苦。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因为恐惧和毒丹的控制，才被迫臣服。
那么现在，方荡的这番话，无疑给了他一个……希望！
一个重新做人，甚至变得更强的希望！
虽然他不知道方荡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坠入地狱，生不如死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足以让他抓住不放！
“先生！先生大恩！小的……小的愿为先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蛇郎君激动得语无伦次，仅存的上半身剧烈地颤抖着，挣扎着想要磕头，声音嘶哑而狂热。
“记住你的话。”方荡的声音恢复了冷漠，“也记住我的话。”
“是！是！小的谨记！小的绝不敢忘！”万蛇郎君连声应道，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明白，这是方荡在敲打他，也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用忠诚换取未来的机会。
马车内，方荡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对付万蛇郎君这种人，光靠恐惧和折磨是不够的。
必须给他一点甜头，一点希望，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
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
当然，如果他敢有异心，那等待他的，将是比现在凄惨百倍的下场。
“好了，出发吧。”
方荡收回了心思，淡淡地吩咐道。
“是，先生！”楚天雄立刻高声应道，精神抖擞。
“目标，仙台楼！”
随着楚天雄一声令下，楚家的车队再次缓缓启动，汇入了皇城宽阔的街道人流之中，朝着城南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