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仪丢下手中的书，淡茶色的眸子轻微抬起，自谢莫婉进门以来，第一次正眼扫了她一眼。
谢莫婉这厢还在撒娇卖痴，触到罗昭仪冰冷的眼神，讷讷的停下了手里比划的动作。
“谢才人还有事吗。”罗昭仪收回目光，转过了身子。
“有有有——”
谢莫婉抱起盒子，十分狗腿呈到罗昭仪的面前。
“罗姐姐请看。”
谢莫婉神秘一笑，眼里的亮光比她头上簪的金步摇还要抢眼。
罗昭仪耐着性子低头去看，心里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
“这个呀……是后宫里各位主子的喜好和禁忌，上到陛下太后都有，婉儿特意弄来，希望能助罗姐姐一臂之力。”
谢莫婉见罗昭仪良久没有说话，以为她没懂自己的意思，便迫不及待的和人讲解起来，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却未料到罗昭仪当即敛了容色，将手里的书阖上，竖过来用书脊微微一挑，“啪——”的一声关上了盒子。
“你从哪里弄来的。”
手上一轻，罗昭仪接过了盒子，脸上却看不到分毫的欢喜。
额，她淡定过头了吧，怎么和她之前预想的截然不同呢。
谢莫婉一时犯了难，攒了一堆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哎呀，罗姐姐就不要问了，也不要和旁人说就是了。”
她要是把谢令仪卖了，谢令仪非吃了她不可。
罗昭仪比谢莫婉大半岁，却高出了一个头来。此时被她近似于审视的目光盯着，谢莫婉绞着手里的帕子，不由的垂下了头，只呆呆的看露在裙边外面的一小截粉色软缎绣鞋。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书房内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谢莫婉先遭不住了，放下东西就要走人。
“罗姐姐身体不适，婉儿就不叨扰了，婉儿告退。”
罗昭仪安安静静的站着，既没有挽留，也没有说好。
谢莫婉干笑了两声，连行礼都忘了，走到卧房门口才想起来，又转身匆匆补了一礼。
过了半响，门帘一动，进来的却是苏嬷嬷。
“昭仪，谢才人走了。”
罗昭仪颔首，揉着眉心，一幅强自忍耐的样子。
“把盒子里的东西封好，再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是。”
苏嬷嬷端着盒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罗昭仪转身换了一本书接着看。
“才人，吃颗葡萄。”
杏儿用小银叉叉着剥过皮的葡萄送到谢莫婉的嘴边。
谢莫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梨花小榻上，拿着本小册子胡乱翻着看，听见杏儿唤她，抬头“啊呜”一口就吞下了葡萄。
美滋滋的嚼了嚼，葡萄酸甜可口，汁水四溢，谢莫婉吃的香甜，吃完嘴里的又盯着杏儿手里的琉璃碗看。
“杏儿的手没事儿吧?”
刚刚一回来她就让杏儿去打理伤口了，还没来及问。
杏儿摇摇头，“不碍事，就是被断了韧的金线给割破了，方才已经上过药了，将养上几日，不沾水也就罢了。”
谢莫婉点点头，再取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这葡萄的滋味甚好，你去拿上一篮子给罗昭仪送过去。”
杏儿有些不乐意动弹，抬头埋怨道，“这时节的葡萄可是不好寻呢，统共那么一点子，才人给了这个，又分给那个，您吃什么啊。”
谢莫婉给逗乐了，心知杏儿还在计较给罗昭仪送了两篮子葡萄的事。
谢莫婉贴身伺候的几个大宫女里面，就属杏儿胆子大，性情活泼，对谢莫婉的胃口，尤其是这些日子混下来，说话愈发的随性。
“行了，吃完了我找贵妃娘娘讨去，总不能亏着你的嘴，快去吧。”
杏儿只好应了是，又不死心的四下望了一圈儿，想遣个小宫女送东西过去，“奴婢手伤了，莹儿在陪着，奴婢再一走，您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可如何是好。”
群芳阁里乌泱泱的一堆人，哪里又能没有人伺候了，谢莫婉怎会不清楚这是托词，不禁有些纳闷的放下手里的小册子，“我让你去躺蒹葭阁，又不是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怎的还推三阻四的?”
杏儿咬着唇，脸上十分为难的样子，“奴婢……怕。”
“怕什么?怕罗昭仪啊。”
谢莫婉在背地里一直罗昭仪长，罗昭仪短的，杏儿都听习惯了，直接重重的点头，小脸儿都绷紧了，“罗昭仪好像不喜欢看见我们。”
她统共见了罗昭仪两面，离的大老远都被冻的冷飕飕的。
谢莫婉心有戚戚的一拍杏儿的肩膀，“算你有眼光。”
“不成这么着吧，你遣个小宫女送到苏……苏嬷嬷手上就行。”
谢莫婉掐了一把杏儿滑光水溜的脸蛋儿，“再捎个话，就说，我改日再来给罗昭仪请安。”
接下来的一个月，不论罗昭仪领不领情，谢莫婉隔三岔五的就往蒹葭阁里送东西，堪称坚持不懈，风雨无阻。
因着之前在罗昭仪那儿吃过亏，她送的东西多是用的，顽的，极少会送吃的东西。可是蒹葭阁那边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莫说回礼，竟连客气话也没有捎上一句，让谢莫婉着实头疼。
“谢才人。”
这日一大早，谢莫婉正对着水银镜梳妆，外面的珠帘一响，杏儿掀了帘子，带着一身寒气匆匆忙忙的进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她收了吗。”
谢莫婉将手中的蝴蝶穿花压蓝簪疾疾的往桌上一丢，扯着未梳好的发髻就扭头问人，给她梳头的莹儿怕勒着她的头皮，唬的手上一松，这下可好，发髻是彻底的散开了。
莹儿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站过一边，等着谢莫婉说完了好重新再梳，只见杏儿站在下面，冻的脸都红扑扑的，她一面接了小宫女递过来的手炉暖手，一面捡了要紧事回谢莫婉的话。
“那件白狐织金的斗篷，照例还是苏嬷嬷代罗昭仪收了，奴婢没见着罗昭仪的面。”
谢莫婉气的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不知好歹。”
在外头插花的绿萝也附和着说，“那白狐织金斗篷得来不易，可是拿了一整张皮子做的，才人都没有第二张，咱们罗昭仪可倒好，竟然连杏儿都不愿意赏脸见上一面。”
杏儿啐了一口，“混说什么呢，仔细你手里的花，可别又糟蹋了。”
绿萝朝天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一簇鸢尾花塞到给她打下手的梅儿手里，自个儿掀了隔间的纱幔进来分辨。
“我哪里说错了，谢才人都连着送了七日的东西了，连罗昭仪的面都没见着，搞不好啊……”
绿萝吸吸鼻子，哼了一声，“东西落没落到罗昭仪的手里，还不知道呢。”
“不能够吧……”
谢莫婉眼睛瞪的老大，“苏嬷嬷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吞我的东西?”
莹儿见谢莫婉和杏儿两个你一言我一句的又聊上了，不免有些着急的给杏儿使了个眼色，随手拿起了手里的玉篦子，指指璧阁后面挂着的西洋钟。
“谢才人，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快些梳妆更衣罢，免得迟到了。”